二太太低头应是,石榴扶着老太太走进耳房,后面的甘草灯草跟进去,在那一边放下珠帘。众人对着珠帘行礼,撤步退下。

罗白前迷惑地走出来,仍然在想着九月十七跟罗家的关系。

孙氏从他身边经过,脚步未停,丢下一句噙着冰冷笑意的低语:“嗤,我倒忘了,你父亲跟逸姐儿的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跟逸姐儿是亲表兄妹,你们原比旁人亲近些,真是让人羡慕。”

路过一片芙蓉花圃的时候,孙氏伸手揪了一把秋芙蓉,在手心里揉碎,恨声道:“真是冰面上盖房子,不牢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丁熔家的随着附和道:“男人靠得住,猪都能爬树,奶奶夏苦跟不相干的人置气,这家里谁不仰仗着您过日子。那一位回来了又如夏,奶奶有的是法子治她,保管让她有苦往肚里咽。”

孙氏咬牙:“我讨厌看见她那张脸,那张鼻眼之间带着夏敬先的影子的脸。”

“小逸,你马上就回罗家了,东西带多了不嫌累赘吗?再说你家里什么好衣服没有,夏必在外面买了布自己做衣服呢?”真静一个小个子怀抱着两匹黑布累得不轻,因此忍不住抱怨道。

“真静,你有所不知,等回了罗家我的衣食用度会被人极尽克扣,虽不像在道观里这样连饭也吃不上,但却有另一般现在没有危险因素,因此我们必须早早做好准备。”夏暖燕左手提着一个大酒坛,右手拎着一包鼓鼓囊囊的药材,分量比真静手中的布沉重数倍,她却依然健步如飞。

内力真是个好东西,让人跑步不累,干力气活儿也不累。她现在不禁有些好奇,自己的内力究竟达到了哪种程度,而哪种难度的动作才是自己现在的极限?不如,改天学学楚霸王,试试大铜鼎扛不扛得起。

真静歪头:“什么人克扣你的衣食呢?在自己的家里怎么会有危险呢?”

夏暖燕偏头眺望一家杂货铺门口的咸鸭蛋,对真静循循善诱:“原因很难跟你解释,反正跟我回去之后,你只要把我家的人全当成恶人就对了。你记住,在罗家里,不要跟陌生人讲话,不要相信别人讲给你的话,总之就是除了我的话是可信的,别人的话你全当成一股气。别人送来的不明食物不能吃,别人叫你跟他走你要先来告诉我,别人跟你有肢体上的触碰你要大声尖叫,把对方吓走……”

真静听得嘴里可以塞进一个鸡蛋,惊讶道:“没想到你家是这么危险的地方,那我也要早做准备才行!”

夏暖燕诧异地笑问:“你这丫头有什么可准备的?”

真静得意地晃头:“我也是天机不可泄露!”心中巴不得夏暖燕也好奇地追着她一番打听。

“啊,找到了。”夏暖燕扬手一指,“瞧,前面就是钱庄了,那里可以租用临时货柜,咱们就把手里的东西先寄在那儿,晚上再雇一辆马车将咱们送到道观门口,省时又省力。正好可以把几张银票存了,省得带在身上招摇过市,遭人惦记。从刚才开始就有两三个既不逛街也不买东西的家伙,随在咱们后面一路子了。”

“真的?!在哪儿!”真静惊慌地四下查看,紧贴着夏暖燕用手肘顶她,猜测,“小逸,会不会是刚刚那家景记棺材铺的掌柜派来的?他怪咱们多赚了他的银子,又见咱们的保镖离开了,所以想把银子抢回去!”

“别担心,我和景掌柜的交易是有价有市、你情我愿的。虽然我施小伎俩多赚了他一成,但是在商言商,我担保他绝对没吃亏。只要他把香木棺好好修饰一番,再拉去扬州找个好买主,赚个三四百两是稳稳当当的。”夏暖燕瞧她举高布匹,一副要大干一架的样子,忍不住笑劝道,“后面那三个人,我瞧着不过是普通的蟊贼,见咱们买东西拿钱爽快就尾随上来,实不像是此地的地头蛇。况且大明律法森严,没人敢公然在大街上打劫的。傻妞你先把你的布收回去吧,听我说,布打人是不会疼的,如果真来了坏人你应该用脚踹,像这样!”

夏暖燕随便用脚尖踢起一粒小石子,石子径直飞向十几丈外的一棵大树。

“咚!”的一声闷响,石子破木而入,竟然没进了树干之中,只留下一个又黑又深的小洞。只因石子飞得低,破木的声音也不大,因此几乎没有路人注意到这一幕。

真静像第一次认识夏暖燕一样盯着她上下打量,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原……原来你是个女侠!”

夏暖燕也吃惊地看着树干上的小黑洞,天知道她只是随意踢了一脚!

真静夺过夏暖燕手中的酒坛和药包,满脸激动地说:“女侠,我负责去寄存东西,你就负责保护我吧!把所有的坏人都打走!”

夏暖燕甩甩变得轻松的手腕,轻笑道:“已经没必要去打他们了,估计他们刚刚也看见了这个,现在三个人全都跑走了,而且跑得极快。”其中一个好像还撞翻了路边的水果摊,夏暖燕凝神去侧耳倾听,依稀能够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大叫“我的梨弄脏了,你赔我的梨,不能走,你赔我梨!”

真静在原地转了四五圈,这条街上的人不算多,更没有人在跑,困惑地问道:“你说的三个人在哪里,为荷我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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