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回在课堂上的一语成名
白秀珠觉得果然校园里的生活平静多了。那些男孩子,现在见了她都绕着道走,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捉去当作实验用品。没有了那些疲于应付的花边事
白秀珠也乐得清静。
隔壁室友金老师是个圆圆脸可爱的女人
教得却是西方政治经济学。金老师个子不矮
生得有些体态丰腴,像是经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
“看你这骨骼,你是蒙古人吧?”白秀珠问道。
“白教员真聪明
我母亲是蒙古人
我父亲是满族人。”
“你姓金,那你是姓……爱新觉罗?”
金老师笑笑,“早就没有爱新觉罗了。”
白秀珠忽然有些后悔问出口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太太太爷爷们是皇帝,自己什么都不是”更让人感到沮丧了。不然最起码也应当是个小公主啊!
金老师脾气挺好,教书也很认真,大部分的时间都坐在办公室或者房间里看书做笔记。军校里还是以训练为主
文化课只是辅助。像白秀珠教的这种生化知识,对战争还有不少实用之处
所以也还挺受重视的。
不上课的时候,白秀珠也会感觉到深深的无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又是一天下完课,她刚抱着书走向宿舍
就看见另一隔壁的宿舍也有人打扫了。白秀珠有些欣喜
走过去问打扫的人
“是有新老师搬过来了吗?”
“是我。”从屋里走出的人竟是冷清秋。她剪短了微卷的富太太头发
留着学生一样的齐耳短发。
“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么?”冷清秋的语气虽是淡淡的,嘴角却挂着些许笑意。“进来坐。”
白秀珠打量起刚刚收拾好的冷清秋的宿舍,虽然整体布局和自己的房间差不多,可却要更加朴素一些,桌子上也是不少书本。
没等白秀珠开口,冷清秋便先开口道:“你不必惊讶,我已经和金燕西分开了,现在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为什么?”
“其实那天去白公馆找你之前,我和金燕西的感情就已经越来越疏远。我又疲于应付金家复杂的人际关系。于是便带着儿子搬到了金家后花园的一个旧小木楼上,每天写写字,看看书,图个清静度日。也许是天意,那天起了风,纸燃了起来,连带着整个木楼都着火了。我便带着阿宝逃了出去,便没在想回到金家。”
“那孩子呢?”
“孩子交给了我母亲,待在金家,迟早会被养成一个北平城寻常的纨绔子弟,母亲她搬到了京郊居住。母亲是个有心气的女人,一生清高自洁,也看不得我在金家的委委屈屈地过日子。尤其是看到金燕西结婚后就变了,没有先前对我那般好。”她说的很平静,似乎是在叙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那你怎么想起来到西京军校来了?”老实说,白秀珠更吃惊的是,西京军校竟然又招了一个女老师。而且如果说自己是从苏联留学,又有他们所需要的医学化学知识,将来上战场的时候好歹派上用场。那冷清秋呢?她不过是仁德女中毕业的女学生而已,纵使成绩优异,也太文了些。
“我想过去别的学校,可又怕金家的人知道。忽然想起之前听说你便是来西京军校了,就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这边也需要习文的教学,说是有些学生识字少,那些军校生大老粗学军事有规矩,习文却坐不住。男老师讲课枯燥,而愿意来的女老师极为少,他们得知我是仁德毕业的,就同意让我试试了。”
白秀珠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记起来了。来西京学习的,有一半是高门子弟,从小学富五车,也有留洋过的,有点儿理想,也有的是寄予了家中的厚望,想要建功立业还有一半也有寒门子弟的,泥腿子闹革命的,也想创一番事业出来。”
“反正我是既来之则安之,我母亲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虽说还有我舅舅一家帮衬着,舅舅是个教书的,又能有多少够补贴我家?总要生存的不是?”
白秀珠笑笑,“你现在这样子真好,既保持了自己的初心不愿委曲求全,又接地气,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了。”
冷清秋淡淡笑笑,“希望我们能像寻常同事那样相处,不要因为之前我和金燕西的事情影响了才好。”
“那你大可放一万个心,说句不好听的,金燕西和曾荪亚在我眼里,都算个屁。”
“你讲话真与众不同。”冷清秋忍不住笑了。
“俗吧?”
“大俗即是大雅。”
开春了,天气一日日暖和了起来。
“娘的,好端端的军校,弄几个小娘们儿来教书算得个球事情!”一连四班的班长冯坤是个典型的糙老爷们儿,操着一口破铜锣般的嗓音,随时往地上吐着大浓痰。“上上上,上什么课?打天下靠的是拳头,识几个蚂蚁字,道道还不少哩!”打饭的瓷缸子撞得山响。
一旁的人劝道:“行了行了,这儿是军校,得讲纪律。西京军校是全国最好的几所军校之一,很多打仗方法都是西方过来的,以后我们很可能会和洋鬼子们打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是?学就学吧。”
“奶奶的,关键是那些个字儿趴在黑板上,它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它们呀!”冯坤是鲁地地军阀一支队伍的小首长,平时痞惯了。打仗很厉害,就是没什么文化。也算是被上头给予了厚望,送他来好好改造改造,以便将来能被委以更重的任务。
“老冯啊,你想开点儿。以前打仗看看书信就算了。现在有发电报的间谍,有各种先进武器,大轮船,大飞机什么的。你不懂文化,到时候很多兵都不听你的话。打仗受的伤都忍得住,这你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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