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的秋府西苑,秋净远在屋里已经呆了一整天,就算天色暗淡下来也不点灯。大蓟急的在门外来回踱步,也不敢推门进屋。

大蓟咬着拇指想着,这种情况已经出现好几次了,每隔一段时间,三郎君就跟中了邪一样怪模怪样的,有时候突然就不知道去哪了,有时候则是把自己管在屋里不吃不喝,不管是谁都不放进去。

大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站在门口,小声对屋内唤道:“三…三郎君,您饿了吗?小的给您弄点吃的去吧?”

屋内长久的沉寂过后,秋净远的声音犹如乌鸦被掐住了脖子,沙哑难听。“……不必。”

大蓟咽了咽口水,开口还想说点什么,可双腿下意识地颤抖让他禁了声。他思索片刻,转身出了西苑。

“郎主,西苑的大蓟求见。”管家福来俯身说道。

正在看书的秋枫不解的抬起头,与同样困惑的秋李氏对视一眼,便道:“让他进来吧。”

大蓟战战兢兢的进了屋,先是周全的施了礼,才清了清嗓子说道:“郎主,小的…小的总觉得三郎君不对劲,小的想…要不要请个…请个大师来看看?”

秋枫蹙了蹙眉,沉吟片刻才道:“所谓大师我也请过几个,都说并无异常。依我看,要么就是净远自己的性子变了,要么就是那些大师都是唬人的,根本没有能耐。”

大蓟抿抿唇,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要再请几个更出名的大师?”

秋枫淡淡道:“大蓟,你说话为何如此胆战心惊,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大蓟一抖,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说。

秋枫神色一凛,正色道:“怎么?都到这份上了还不肯说?”

秋枫本就是朝廷大员,气质自然不同于常人,再加上平日里整天都是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让周遭的人都很是惧怕,此刻冷起脸来便更加恐怖了几分,连秋李氏都放下了手中的刺绣,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大蓟一见此情此景吓得魂不附体,站都站不稳直接哆嗦着跪到了地上。“郎主饶命,郎主饶命啊!”

秋枫有些无语,抬眼看了看紧张兮兮的秋李氏,无奈的抬手揉了揉眉心。看来平日里威信太过旺盛,板起脸来连自己的妻子都这样惧怕了。

秋枫的沉默让一只不敢抬头的大蓟更加惧怕,直接竹筒倒豆子一般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数月前…哦哦,就是皎月女郎还没有离开长安之前的一段时间,有天夜里小的值夜,听到三郎君夜里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小的以为三郎君梦魇了,便起身过去,合计着给郎君掖掖被子啥的,谁成想看到三郎君站在窗前,他对面有个黑影。小的还没看清,那黑影便嗖的一下冲到三郎君身上就消失了。小的吓了一跳,一愣神儿的功夫就赶紧跑过去,便见到三郎君的脸黑黑的……一脸…一脸……”

“一脸什么?”秋枫整个身子都向前倾了倾,眉头深蹙。

大蓟咽了口口水,才道:“一脸…死气,双眼漆黑无白,嘴唇红红的,不对,是血红血红的!小的以为自己眼花,便使劲揉了揉眼睛,等胳膊放下来,便见到三郎君一如往常一般,说自己渴了,喝了口茶水便又倒头睡去了。当时小的一直以为那是小的自己眼花,看错了。可是如今想来,三郎君偶有异常,可不就是那之后就渐渐有了的吗?”

秋枫的拳头紧了紧,试探的问道:“那…那初一……初一的死,你觉得与净远有何关联?”

“初一小郎君?”大蓟的神情有些怔忡,反映了一瞬才眨着眼睛思索起来。“小郎君走的那天,小的虽然未曾时刻跟随着三郎君,可也没见三郎君离开过啊。他些日子香月堂有几单大生意,三郎君都是吃住在香月堂的…”大蓟想到这,突然一拍大腿,惊道:“郎主,小郎君去了之后,三郎君的右手有伤!”

“什么伤?”秋枫和秋李氏异口同声的问道。

大蓟蹙着眉想了想,“小的没太看清,三郎君不让小的近身伺候很久了。那伤口密密麻麻的很是恐怖,小的只看到一眼,却没见过那种伤口。那伤口不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那是什么伤口?”秋枫追问。

大蓟咬着嘴唇使劲回想,把脑子搜刮了好几遍也没想出词汇来形容那种伤口,不由得伸出手比划起来。“就是…就是…哎呀小的嘴笨,不知道怎么形容……”想到这,他突然打开双手说道:“哦对,就像是炸开了之后留下的口子!”

秋枫不解,“什么叫炸开了?”那是一种什么伤口?

“就…就像是膨胀了,撑出来的伤口!对,撑裂了的那种,皮肤还黑黑的!”大蓟总算是想出了形容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可秋枫和秋李氏就想不通了,受了什么伤才会让伤口成裂开的样子?

半晌,秋枫才对门外唤道:“福来。”

福来闻声走了进来,“郎主唤我?”

秋枫点点头,问道:“大蓟的工钱如何算的?”

福来虽然有些不解,却也不多问,老实回答道:“回姥爷的话,除了大郎君,其余郎君女郎屋里的丫鬟小厮都与姨娘院里的下人工钱一致。”

秋枫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大蓟。

大蓟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郎主要将自己赶出府去,吓得脸都白了。刚想开口求饶,便听秋枫继续道:“你伺候三郎君辛苦,这个月开始给你涨工钱,就跟大郎君屋里的小厮一样吧。”

大蓟白着脸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身的虚汗。“谢郎主大恩,谢郎主大恩!”

“回去不必多言,只做好你的分内事,有何异常再来与我禀报。”秋枫嘱咐道。

大蓟连连答应着,“是,小的记住了!”

“下去吧。”秋枫挥了挥手,大蓟便连忙感恩戴德的出了屋。

福来随即去账房嘱咐去了,屋内只剩下秋枫夫妇二人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秋李氏率先开口道:“夫君,你觉得初一是……”

秋枫叹了口气,揉着眉心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与其说不知道,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想法吧……”

秋李氏面色沉重的走到秋枫身后,双手温柔的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揉着。“郎主,别难过。”

秋枫握住她的手,半晌叹道:“还说我呢,你瞧瞧你一脸的泪。”

秋李氏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我就是心疼那孩子,还那么小,刚满周岁。白白软软的,又安静又懂事…我……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看顾不周…那娘为了生下他,舍弃了自己的命,我却没能照看好,让他早早离去”

秋枫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安慰道:“不是你的错,那孩子的死,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孩子这是去找他娘母子团聚,你无需自责。对了,姜氏最近怎么样了?”

秋李氏垂头叹了口气,“自从昭仪走了之后,姜氏的身子骨就一直不好,如今初一又出了事,我听黄莺说,已经好几日没下地了。”

秋枫也一声长叹,“其实我一直怀疑静玥的身体其实跟她有关,可她心思深沉,又有那么一个叔父在,我一直查不出端倪。本想着总要查出真相来好好处置,可如今她这幅样子,唉再换个大夫给看看吧。”

秋李氏点头,“是,我明日就吩咐下去,换个更好的大夫来。那夫君刚才大蓟说的事儿”

秋枫沉吟片刻,“如今我愈发觉得,初一的死不是人力所为。”

秋李氏不自觉的抖了抖,后背的汗毛都竖立起来。“那…郎主的意思是…会不会对静玥他俩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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