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刚把脸侧过去，汪若娴一只手按住春研的手，另一只手放在了软布垫子上。然后挖了春妍一眼，警告她不准发出声音。
那张大夫像是经常遇到这样的病人似的，虽然没有看着，但右手一下子就摸到了病人的脉博，起先“咝”一声，像是怀疑自己的诊断，又认真听了一会儿，神情越来越凝重。
“嗯，汪小姐……”
汪若娴迅速地放下手，“春妍，你去外面等我，我有些事要单独跟大夫说。”
“是，小姐。”春妍点头退了出去。
张大夫也正有此意，特意等春妍走远了才郑重地说道，“汪小姐，你的这位丫环，还没有许人吧？”
“没，没有啊，大夫，你问这个是……”
“哦，是这样啊……”张大夫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说道，“汪小姐，这位叫春妍的姑娘，怕是有身孕了。”
“啊……”
汪若娴吃惊地瞪大眼睛，一百个不相信，“大夫，这个话你可不能乱说，春妍她……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呢，怎么可能……可能……”
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全部吞进肚子里去了。
“汪小姐，关于这个，你恐怕要好好跟这个姑娘聊一聊，看看她……”
张大夫的话还没有说完，汪若娴已经魂不守舍的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哎，汪小姐，我看刚才那位姑娘年纪太小了，长得又瘦，你可能要多给她增加些营养……哎，汪小姐……”
汪若娴哪里还有心思听他啰嗦这些，双脚像是踩在云端之上，轻飘飘地，一点儿重心也没有。有身孕了，有身孕了，她怀了周修文的孩子，不，不可能……不……
可是以张大夫的医术，不可能连一个喜脉都把不出来。
不行，她不能要这个孩子，不能让周修文知道这个，打掉，把这个孽种偷偷地打掉，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啊……”
出了医馆大门，春妍从墙角钻出来，关切地看着她，双手比划着。
“走开，走远点……别让我看到你……”
汪若娴内心乱糟糟的，一把推开春妍，厌恶地看着她，“今天的事，跟谁也不准说，听到没有。”
“啊，啊啊……”春妍张大嘴巴，不停地点头。
汪若娴凄然一笑，这个丫头，毒烂她的舌头这一步还真是走对了。不用问，她肯定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情了，哈哈哈……可惜，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哎，过来看一下啊，各位，潭金线师傅亲手制作的冬衣，不但样式新颖，穿在身上还特别暖和。过来看一下啊……”
街那一边，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汪若娴和春妍抬头望过去，那边已经围起了一裙人。
春妍心底一颤：是小甜的声音！她的脸色变得极不自然，自己离开潭金线后，遭遇如此惨烈，小甜不知道会怎么笑话自己呢。
汪若娴当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却故意说道，“过去看看。”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起春妍的衣袖，横过马路。她哪里是想看热闹，不过是借外面的热闹分散自己的郁闷，特别是可以看到春妍受窘的样子，她的心里也似乎能得到一些平衡。
就是我不爽，你们这些人也别想顺意。
“啊……啊……”春妍是真不想面对小甜，整个身体向后倾去，极力“抗争”。
“你给我快点，躲得过初一，躲得了十五吗？俗话说得好，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你变成这样，以为能瞒得过以前的那些人？”
汪若娴专捡春妍的痛处说。
还一脸的得意。
“姑娘，你这身衣裳，真的是潭金线师傅做的？卖多少钱啊？”一个胖个子姑娘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小甜拉起衣襟，叫她摸一下，“这位姑娘，我怎么敢随便打着潭金线的名头，在外面做买卖呢，当然是真的啦，你摸一下，这裁剪，这手工……你要是在庆云城能找到第二家更好的，我这件衣裳半价卖给你。”
小甜身后挑衣裳架子的，正是邓先。
所谓的衣裳架子，不过是用几支粗细差不多的竹竿，捆绑支撑起来的一个“工”字形衣架罢了。上面挂了十来套新做出来的衣裳，看样式虽然不怎么出众，不过布料与工艺，却是做到了十足的用心。
邓先嘴拙，只管出力气，小甜负责穿样板示范和叫卖。
“哼，口气倒不小嘛，小甜姑娘，虽然你之前救过我一命，我对你敬重有加。可是刚才说什么除了潭金线，庆云城就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了，这话可就不对了。难道像敬氏、汪氏，彩蝶轩这些老字号，还比不过她一个走街窜巷的？”
汪若娴故意提高声音道，“这衣裳，你能卖几个钱？”
“汪小姐，潭师傅虽然没有铺面，但她的裁剪手艺，是大家有目共睹，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大家说对不对？”
“什么有目共睹啊，几块破布，拼拼凑凑，就说是一件衣裳，不过是讨了些巧罢了。依我看，这几套衣裳不如也拿去资助难民算了，反正，潭师傅名气大，也不缺这几个小钱。再说了，她一没有店铺，二不用请人，这些开支都省下来了，这衣裳成本也就不值几个钱了，捐了吧，何必大冷天的，让你们受这些罪呢？”
汪若娴冷嘲热讽完了还嫌不过瘾，一把揪出缩在身后的春妍，将她推到小甜面前。
“春妍，你说，我这样说有道理吗？”
“春妍？”
小甜早就觉得汪若娴后面站的那个人有些面熟，可她总是躲躲闪闪，不让她看到正面，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春妍。
“快说呀，小甜跟你，不是好姐妹吗？怎么，你才出来几天，就忘记小甜姑娘了？”汪若娴阴阳怪气道。
春妍窘迫不已，头恨不得埋进胸口里去，不敢看小甜的眼睛。
“春妍，你怎么……”小甜还是不敢相信，春妍竟然投靠了汪若娴。
“你说得没错。”汪若娴打断她的话，又拉了春妍一把，“春妍，你看你看，你以前的姐妹多关心你啊，你这样，也太没有礼貌了吧，快跟你的姐妹打声招呼啊！”
“春妍，你怎么啦？”小甜已经看出来有些不大对劲，追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跟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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