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满天星影摇曳,万物都已入睡。红河湾是一片相当广阔的盆地,夜幕中能依稀看见前方巍峨的群山夹峙。迎面而来的夜风,仿佛夹带着高原冰雪的气息。
李敬亭一身明光铁甲,腰间佩着一把轻盈的檀弓,骑在马背,抽出远镜观察了一阵,杨启光也骑着马缓悠悠来到他身边。
二人沉默不语。许久,李敬亭放下望远镜,面色沉重道:“奎宿主星忽然黯淡,这不是个好征兆。”
杨启光笑道:“星暗星明,本无定数,两万大军已行军至此,李将军该不会就因为这个,想打退堂鼓了吧?”
“殿下,奎宿天将星君,为天之武库,吉星黯淡,此乃不祥之兆啊。”
“钦天监早已测算过,今夜是最适宜出兵的时机。”杨启光语气淡淡的,却含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
李敬亭还想说什么,杨启光却微笑着伸手打断了,“这儿不是铜州,也不是平原地带,气象难免有些差异,铜州的那一套在这儿未必顶用。如果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要两万大军临时撤退,还要临时变更作战计划,这未免不像李将军的作风了吧。”
杨启光似乎话中带刺,言下之意也很明显:这儿不是铜州,这一回不是你说了算。
李敬亭微微顿了顿,“是,殿下。”
杨启光并不给李敬亭多少思量和辩解的机会,骑着马走开,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你打头阵,我垫后。”
满天星影摇曳,前方群山的轮廓之影巍峨而神秘。寒冷的夜风迎面而来,仿佛又夹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李敬亭又忍不住举起了望远镜,望着远方的群山和天边的星斗,眉宇间凝着一团乌云。
借着夜幕的笼罩,他们的兵马很快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红河湾,没有半点动静。这儿的戒备仿佛比平日更松了些,李敬亭紧紧盯着远方群山夜幕中的轮廓,心底打着鼓。
戒备未免也太松了些。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茫茫原野黑漆漆一片,望不到头,就更望不见杨启光身在何方,他下意识地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杨启光刚刚那句“铜州的那一套在这儿未必顶用”,还回响在他耳边。
“铜州的那一套”,是天时,是地利,更是人和,而这里,并没有天时,没有地利,更没有人和,一切好像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夜空之中,奎宿主星仍然黯淡,李敬亭不知这一切不详预感是否真的从这颗星而来。他不停地拿起远镜观察前方,可除了那巍峨而神秘的群山轮廓,只见一片黑茫茫夜色笼罩。他忽然有几分后悔,为什么要将这起偷袭定在子夜时分,虽然敌军不能发现自己,自己也无法充分观测敌军了。
事已至此,杨启光战意已决,还能如何是好?不知不觉,骑在马背上的李敬亭,脊背竟被冷汗浸透了。
迎面而来的高原的风,除了寒冷,似乎又带来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的气息。李敬亭细细嗅了嗅空气,仔细分辨着,只觉得这并不像是任何自然的气息。可一阵风刮过,又吹散了那一丝怪异的气息,他再用力嗅也找不着了。
心中隐隐有了些许更加不祥的预感。
当他停下步伐,想要再次确认那股气息的时候,远处正前方突然从地面上升腾起一股怪异的烟雾,在夜幕中顺着夜色,如魂灵一般飘散开来。
李敬亭终于意识到,他们中了埋伏!
还不待他们做出任何反应,那些烟雾好像长了眼睛似的,猛然追踪他们而来。再一望去,只见远方的山影暗处,被挖出了一条长长的带着缓坡的壕沟,数以千计的土国士兵正从壕沟里推出风箱,那些风箱体积庞大,数量惊人,正对着周军的东北方向拼命鼓吹那些烟雾。而土国那些士兵则个个戴着特制的面罩,将口鼻防护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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