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子很轻,却十分庄重沉厚,周唯慢缓着说:“刘多安,你听到这份录音的时候,我们应该是已经把婚离了,不过我还是想要喊你一声媳妇儿,最后一次叫了。矫情的话,在我们短暂的耳鬓厮磨相对里,我已经说过很多,你大约已然听腻,我就不再啰嗦了。想想咱们相识的时间是挺长了,但与你在一起的消停日子却很短暂。这应该怪我,应该是我的身上缺少安稳的特质,是我没能让你遇到我之后日子过得更圆满,我这辈子负过两人,我爸和你,这样的遗憾,我只能用下辈子来填补了。”
话到这里,忽然顿住了,紧接着是嘶哑的滋滋声接驳上来,我的心正七上下,总算又有声音传来。
声线更沉,周唯的语速慢下几个度:“听我的,不要为了我和周天权有任何冲突,你拿着我准备好的东西,牵制并与周天权达成利益一致。周天权的野心不小,这两年他的手下却没有太出彩的销售,这是你的优势,只要你能跟他一起瓜分新媒体这块大蛋糕,周天权会保你毫发无损。刘多安你不要与我拗,其实打败敌人的最好方式并非是要与他兵戎相见,你让他忌惮你同时又不得不护你周全,其实对他是另一种煎熬。听我的,好好过活,过回正常日子吧。再见。”
戈然而止。
巨大的怅然若失感差点将我击穿,我像是一条被丢到岸上的鱼迫切需要海洋般疯狂摁动录音笔,直到周唯的声音再度传来,我才能稍作安静。
一直听一直听,我听到提示电量不足才停下了这疯狂举动,我将这支笔与我取下的戒指放在一起,我走到窗台前一直凝住外面深深的夜,我手覆在肚子上,久久的屹立安静着。
眼看时间已晚,我没有打周天权的电话,我站到凌晨三点,再开了电脑把周唯留下的U盘打开,我细细看完那份脉络清晰的资料,我不得不赞同罗智中向我转达的周唯的想法,周天权在面对周天陆上,确实是足够心狠手辣手法又高明到不露痕迹,他完完全全是打了擦边球,这份资料是可以指向他,却无法给他定罪。
万千思绪错综交织着,我翻出家里所有大大小小的U盘把这个资料拷贝复制储存,再把它们散到这个房子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才在心力交瘁的筋疲力尽里回到床上,我强迫自己入睡。
像是打了许许多多的鸡血,我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在翌日的阳光烂漫里醒来,我的精神头好到让我吃惊。
沉吁着,我给周天权拨了电话。
铃声差不多响完,那头终有回应,但传来的却是谢薇的声音。
听她说话的意思,周天权应该是有存我电话的,总之谢薇一张嘴就是鄙夷与冷笑糅合交织:“刘多安,你这么一大早打电话给我老公,怎么的,你是看周唯垮了,想要临时找个靠山,你还是打来向天权求饶?”
暗自腹诽着谢薇你等着吧,等我弄倒周天权,下一个我要弄死的人就是你,我表面不动声色,只管将语气变得官方:“我想你应该听说了我现在是万盟大股东这事,我找周先生,是有一些关于万盟后继发展的细节要洽谈,你可以不把电话给周先生接,后面有什么闪失,你能担着就行。”
脾气是越来越大,谢薇这就有些受不了的模样:“刘多安你拽什么拽,谁不知道你现在就跟一条丧家犬一样到处蹦跶。我说周唯当初怎么选你这样的,他才不是审美不行,他是神经有问题,现在周唯就是废人一个,没有他挡着,你还不是一条谁都可以踢上几脚的死狗,你手上那点儿股权,你也保不住。你现在对我那么呼呼喝喝的,就别怪我后面对你不客气。”
“你之前也没见对我有多客气,你就别卖弄你那点儿面份了,我瞅不上眼。”
冷冷一笑,我故作高深莫测:“昨天与周先生进行一次比较有深度的交流之后,周先生一直在等我回复,我这边好不容易能定下来,你还在这边拖延,别我改变了主意,到时候周先生怪罪到你头上。”
人是坏得够味了,但智商一直充值不上,谢薇估计是被我侃得有些摇摆了,她自己给自己弄了个台阶下了:“算了,我懒得给你这种无厘头死嘴硬的女人瞎扯浪费我时间,你等等我把手机还给天权。”
那边窸窸窣窣的不知摸索什么,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之后,电话里换了周天权的声音。
他还是一副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姿态:“怎么,刘小姐你一大早找我,你是怕了,想要向我求和?那我可得对刘小姐说句抱歉了,刘小姐昨天那些剑拔弩张的态度,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面挥之不去,或是我年纪大了,我就看不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刘小姐你最好不要求我,你可以继续保持你那副态度,跟我硬掰。以刘小姐的聪明才智,我也不能说刘小姐胜算全无,刘小姐你起码能有万分之零点一的胜利几率的,我最喜欢给年轻人机会了,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什么冬瓜豆腐,敢有那么大的口气。”
“感谢周先生能慷慨给我提醒这么多,周先生抬爱了。”
先是与他拿腔拿调的故作客套了番,我再一个猛拐弯的将话锋一转,我半真混假的开始胡掐:“昨日从周先生的办公室里面出来,我迫不及待的跑去找了周老先生,周老先生大约还是希望家和万事兴,他让我不要管这次的事,让周先生你来安排周唯的后继治疗,他又一次叮嘱我好好养胎,他并再次向我保证只要我顺利为他生下这个小曾孙,他会让我的孩子在面世之后,就会成为最富有的小孩,他当场就让老戴找来律师把这话记下来了,这事也算是铁板钉钉了,我现在算是想开了,所谓爱情,不过是一些年轻幼稚的小孩才能拥有的奢侈品,我是成年人,我该懂得如何取舍,反正周唯决意跟我离了婚,他现在又是这样,我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给周先生你打这个电话,我就是想向你表达表达我的决心与诚意,只要我手上掌握着万盟股权的一天,任何需要股东决议的时候,我都会站在周先生你这一边,我希望周先生关照关照我。”
算是与我预想的有些相近,周天权并未因为我这番刻意求和而受用,他或是一大早的还不甚清醒,也或是他对于利益的重视程度让他有些头昏脑热,周天权算是半只脚戳进了我的套路里:“刘多安,你现在是说什么全凭一张嘴是吧,你就那么确定你怀的孩子,是男孩?老头子是没好意给你明说,他给你许诺的那些,得是你生了孙子,才起效吧,你到时候别生一个女孩,那分不到多少钱,你用不着拿这个来框我。”
淡淡笑笑,我泰然自若:“承蒙你们周家福泽庇佑,我前阵子抽血送去香港验了,我命好,是男孩。周老爷子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你以为他敢啥都承诺我?”
没有面对面,我看不到周天权的表情,不过我从他失去稳度的声音里推算,他越发不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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