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少见蓁蓁对胤祯的事情如此勃然大怒看她带着一脸扭曲地冲出去找小子算账也紧赶慢赶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胤祯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弥天大祸穿着一件小碎花袄子在松柏室的书桌后呵呵傻笑。他一见额娘进门就伸出一双小胖手急不可耐地撒娇哼哼道:“额娘抱抱。”

蓁蓁压根就不理他,转头问霁云和胤祯的乳母们:“东西呢?在哪呢?”

霁云护着胤祯直摇头为难犹疑地说:“主子,东西坏都坏了,阿哥还平日里也没少弄坏东西。您也别看了看了白白心疼半日咱们还得劝您。”

霁云在蓁蓁身边伺候也十年有余知道自家主子是好脾性的人她想着劝一劝主子就原谅小阿哥了没想蓁蓁却虎着脸说:“看,坏了也是我的东西我也要看!”

胤祯被蓁蓁突然拔高的嗓门吓了一跳,从未见过额娘如此生气的他咬着大拇指有些呆滞地瞧着额娘。

霁云无奈地转身抱出一方紫檀雕梅木盒打开只见好好一副价值千金的文征明题红梅扇面被小魔王撕成了一条条的纸条塞在了盒子里可怜纸片耷拉在扇骨上似乎还在为遭了毒手而瑟瑟发抖。

胤祯的乳母在旁怯怯说:“奴才带着十四阿哥在乐善堂里小憩阿哥睡醒了闹着要喝水要饽饽吃,奴才去给阿哥拿的时候阿哥自个儿摸到了松柏室也不知道怎么挑中了娘娘的扇子等奴才听见扇子撕碎的声音寻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蓁蓁气得是两眼发懵,这扇面得来的时候就二缺一稀罕无比,现在竟然被胤祯毁的体无完肤她转过头对胤祯生气地说:“把手伸出来!”

胤祯此时才意识到额娘真生气了他吓得手脚并用爬到皇阿玛身后猫起来。蓁蓁一拍书桌怒道:“躲你皇阿玛后面也没用出来!”

胤祯揪着皇帝的衣服,小脸贴在他背上嗡嗡道:“阿玛阿玛额娘凶”

皇帝难得受到小儿子如此信赖自然要在儿子面前树立当老子的尊严,他伸头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责怪蓁蓁:“不就一把扇子吗,坏就坏了呗。朕库房里的随你挑,要挑几把挑几把,不够的朕让内务府再帮你寻些来。”

“这把扇子是臣妾在江宁的时候买的,文征明公的彩画世上才有几幅?这幅还是更难得的书画合璧。店家那时就说原本一对的扇面只剩下这一把了,内务府哪里再去寻第二把来?”

皇帝被顶得哑口无言,蓁蓁见胤祯不肯出来,伸手就要从皇帝背后把这无法无天的肉团子给捉出来,胤祯吓得滚到皇帝怀里,急吼吼地嚷嚷:“皇阿玛,抱抱,抱抱!”

皇帝赶紧胳膊一圈把个团子护在怀里:“你看你,你把孩子都吓着了,他才几岁懂什么!”

蓁蓁眯着眼剐了一眼这混世小魔王,“吓着?他还能吓着?我看他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毁天毁地毒手都伸到我书房里来了,皇上这是没试过,回头让他去清溪书屋撕您的折子,看您到时候还护不护着他!小子,快把手伸出来!”

皇帝知道蓁蓁这牛脾气真顶上来了不让她消气是绝无可能放过的,他无奈低头对胤祯说:“额娘生气了,你赶紧同额娘认个错,说以后再不会了。”

胤祯同蓁蓁一模一样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可怜兮兮地嘟哝:“额娘不生气,胤祯错了,胤祯以后不会了!”

蓁蓁怒瞪着他:“真不会了?额娘凭什么信你?”

胤祯立刻用力地点头,然后哆哆嗦嗦伸出一只小胖手说:“额娘打手心”

蓁蓁抬起手啪啪打了两下,又问:“再犯怎么办?”

胤祯捂着被打的手抽噎着道:“额娘打我屁股”

皇帝赶紧用袖子给他抹掉眼泪哄着:“好了,不哭了,额娘原谅你了,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不说这种话,以后不犯就好了。”

皇帝这不说还好,一说胤祯更起劲地搂着皇帝的脖子委屈地嚎啕大哭:“阿玛,胤祯怕,胤祯疼”

“不怕不怕,额娘不凶了,有皇阿玛在,不怕。”皇帝拍着胤祯的背耐心地哄他,一边白了蓁蓁这个亲额娘一眼,似乎在说“凶两句得了”。

蓁蓁怄气地瘫坐在椅子上抱怨:“明明同祚儿长得一模一样,性子怎么就差得十万八千里。”

本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胤祯听到这句突然转过头来,他脸上还挂着泪珠,瞪着眼瞧着蓁蓁蹦出一句:“不是祚儿!”

蓁蓁和皇帝一下都愣住了,胤祯见额娘没搭理他,不高兴地挥了挥胳膊又大声地说了一遍:“不是祚儿!”

蓁蓁一声不吭转头踏出了松柏室,皇帝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直叹气,又低头揉了揉胤祯的头顶。胤祯仰着头扯了扯皇帝的袖子,“阿玛”

皇帝把胤祯举过头顶笑说:“乖,阿玛知道你不是祚儿呢,你是咱们的龙年阿哥。”

胤祯咯咯笑得两颊露出了两个小酒窝,拍着双手破涕为笑。哄完了儿子皇帝才回到纯约堂继续哄孩子他额娘。蓁蓁坐在梳妆台前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玉晗,这玉晗温润如水散发着隐隐的祥光。皇帝走上前轻轻扶住她的肩唤道:“蓁蓁,胤祯还小”

蓁蓁回过头郑重地看着皇帝说:“臣妾往后再不会在胤祯面前提祚儿了。”她明亮的双眼透着坚定,可若再仔细分辨,那最深处却有一种难言的悲伤,“胤祯也是我的孩子,他有他独一无二的地方,过去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到他。”

皇帝即是心疼又是哀伤,轻轻拥住了她。

黑夜如漆,万籁俱寂,畅春园横岛的一隅只有一盏油灯还在勉力亮着。

蓁蓁昏昏沉沉的,就在似睡非睡的时候听见皇帝在她耳旁说:“朕最近挺努力的啊,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是没点消息”

皇帝的手轻轻按在她的小腹上,蓁蓁被他弄得腰间发痒,睡意顿时无隐无踪。她不满地睁开眼睛瞧了皇帝一眼,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臣妾老了呗”

皇帝捉住她的手放到嘴边咬了一下,“胡说,朕比你还年长六岁,你要老了朕岂不是更老。”

皇帝这些年留起了胡子,不过留得不甚长,如今不过堪堪盖住下巴尖。蓁蓁半眯着眼睛仰起头隔着胡子在他的下巴上轻轻一吻。“万岁爷不老,万岁爷正当盛年龙马精神着呢下回还能去塞外打准噶尔生擒噶尔丹”

皇帝抓着她的下巴不满地问:“朕怎么闻出你嘲笑朕呢?”

蓁蓁拍掉他的手,打着哈欠说:“臣妾不敢,臣妾没有。臣妾在塞外没瞧见皇上起不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叫皇帝给堵住了,皇帝闹了她好一会儿才罢手,他搂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明儿叫太医来给你调理调理。”

蓁蓁说自己老了是哄着皇帝说笑,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她生胤祯的时候伤了身子,出月子后又在床上躺了半年才能下地走动,打那之后身子就比以前差多了,换季的时候还容易复发喘症。只是蓁蓁从来不提这些,一提就难免会想到故去的太皇太后,触动两人的伤心处。

“不要”蓁蓁不情愿地转过身用背脊对着皇帝。生胤祯的时候她是吃够了苦,接着的半年每天喝药像喝水似的,她怕苦死也不想再受一遍这罪了。

皇帝无奈地笑了笑,附到她耳边说:“朕的贵妃娘娘,就听朕这一回成不?”

蓁蓁睁开眼睛,昏暗的屋子里她的眼睛比这夜色更深沉。她转过身垂着眼睛握住皇帝的手,轻声呢喃:“您别说笑了,根本不可能的,宫里还有一个小佟佳氏一个小赫舍里氏,要是轮到我,佟国维和索额图大概能恨死我了。”

皇帝抚过她的脸颊,“你想得真多。”

“皇上”蓁蓁抬起头,皇帝轻轻点住她的唇,“内务府会把贵妃位份上的宫铺都给你送来,以后宫中你拿第一份,不许拒绝。”

蓁蓁被他封着唇想摇头可读出了他眼中的坚定,无奈只能微点头。皇帝这才松手,“等哪天生擒了噶尔丹,朕就能把张廷瓒早就写好的册文拿出来了。”

“您别吓人了行不行”蓁蓁窝在他怀中呢喃,“贵妃份例而已,臣妾平日从您身上暗地里刮走的可比贵妃宫铺多多了。”

“哼,你也知道。”皇帝掐了一把她后脖上的白皙忿忿不平,“上回新做的头面还有两套都没见你戴过。”

蓁蓁嘻嘻一笑揽着皇帝说:“等您打赢了噶尔丹我戴了给您庆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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