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积雪厚厚一层不知何时能化。
她们在这里待到了第四天,并非毫无收获至少一面找一面试,试出沈眷的血对魂体的效用,找到了一把藏在暗格中的钥匙虽然还不知是什么用处但能在这古老悠久的藏经阁中被如此珍而重之地暗藏起来肯定是有大用的。
但这些收获还远远不够,并不足以让顾树歌回来,她们依旧隔着阴阳。
顾树歌有些尴尬。突然莫名其妙地摸人家的眉心,沈眷大概会以为她很奇怪。她迟疑着要收回手可指尖的触觉又让她格外不舍。
“对我你做什么都可以。”
顾树歌手哆嗦了一下,就停住了惊疑不定去看沈眷想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眷没有躲闪地让她看,将自己置身于她的指腹下。顾树歌地指尖动了在眉心停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滑到她的脸上。
阴鬼的魂体是没有的温度她的指腹冰凉带着阴气但沈眷不觉得不适也不害怕反而很安心,小歌就在她身边。
一定要把她留下来,沈眷想,只要小歌愿意,她一定要把她留下来,人也好,鬼也罢,只要是她。
她想着,停留在她脸上的指尖下滑,带着谨慎小心,到了她的唇角。沈眷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但指尖却在这时离开了。
沈眷失望,她忍住了去碰刚刚小歌抚摸过的地方的欲望,只是抿了一下唇角。顾树歌低下头,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局促不安地又抬头望了她一眼,把刚刚触碰过沈眷的那只手握成拳,她感觉得到,指尖上还残留着沈眷的温度。于是她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到了指尖。
真软。顾树歌想,女孩子都是软软的,可是沈眷的肌肤温度,不止柔软,还像能够往她的心上涂一层蜜,让她觉得甜,那甜意就像藕丝,黏连不断。
她知道的,这是因为她喜欢她,所以她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显得那么特殊。
顾树歌想起沈眷刚刚说的那句“对我,你做什么都可以”,她的心就滚烫起来,掺杂着心虚和愧疚,沈眷大概不知道她想对她做什么,才敢说这样的话。
沈眷看向她,突然问:“你那年想给我的惊喜是什么?”
“小歌,你想要给我的惊喜是什么?”凌晨四点,沈眷倚靠在床头,手机在她耳边。
顾树歌离开已经快一年了。沈眷一直和她保持联系。
当时没觉得怎么样,小歌跟她撒娇着说“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惊喜要给你,你肯定喜欢的”,她想的也只是,她表白后,小歌一定会很开心。而忘了去在乎小歌口中的惊喜究竟是什么。
她离开后,过往相处都被她一点一点地反复回忆,唯独那一天的事情,她不敢再回顾。
但惊喜二字却顽强地从那一天的记忆中单独挣扎出来,占据了沈眷的脑海,她渐渐地开始去想惊喜到底是什么。她开始遗憾,没有得到那个惊喜。
不管是一件礼物也好,一个好消息也罢,都显得那般弥足珍贵。
她本来是不敢问的,可是这天她病了,烧得有些恍惚,听到顾树歌的声音,想念又有些不能控制,于是她竟然问出来了。
顾树歌没有回答。
沈眷口鼻间气息滚烫,床头的灯昏黄幽暗,使人困倦,窗外残夏凌晨的闷热让人压抑。
顾树歌的沉默让她失望。
她眼睛有些睁不开了,思绪也恍惚起来:“小歌,我很想你,你能不能回来,我保证”保证什么呢,保证绝对不会再对她逾越,还是保证能管好自己,不再喜欢她。
沈眷头疼得拧紧了眉头,但生理上的疼痛远远不及看不到顾树歌的痛苦,她无法再维持冷静和克制,对那边说:“你不是最听我的话吗?我求你回来,哪怕只是回来住两天。”
顾树歌沉默了一会儿,说:“导师说我在这个领域很有天赋,英国有最先进的研究成果和设备。”
沈眷闭上了眼睛。
“他建议我读博留校。”
留校读博,就是在国外扎根,不回来了。沈眷想她是不是烧糊涂了,怎么会出现幻觉,她竭力集中意识,问:“那你喜欢你现在的研究吗?”
她的语气已经冷静了下来。顾树歌有些恍惚,觉得刚刚对她说我很想你,你能不能回来的沈眷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她冷淡地说:“喜欢。”
沈眷支撑不住了,她勉强维持住意识,说:“那就好。我先挂了。”
顾树歌有些意外,这将近一年每次都是她急着要挂电话的,沈眷从来没有主动挂过电话。沈眷话一说完,手机的听筒里就没了声音,她已经挂断了。
顾树歌看了眼通话时长,快要五分钟。
这已经是将近一年来,最长的一次通话时间了。
如果能再长一点就好了,顾树歌呆坐了好久。
沈眷结束了通话,手机就滑落在床上,她想让人叫医生来,却提不起力气,幸好她很快就睡着了,感受不到身上的难受,只是意识昏昏醒醒。
“我很快就回家,我想你了。”她像是听到了顾树歌的声音。可即便是在昏沉中,她也知道这是假的,是她的臆想。她不会回来了。沈眷想。
小歌每次接电话前都会等十五秒,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她是故意的,维持着一个冷淡疏远的距离。
也许她是真的打扰到她了。
沈眷病了三天,好了以后,联系了顾树歌所在的研究所。那家研究所出过不少重大成果,顾树歌的导师是研究所的学术负责人之一。
沈眷给研究所捐赠了一笔钱,这笔钱不是以顾氏的名义,也没有挪用顾氏的资金,是她几年来工作积攒的。她是高管,工资不少,平时除了衣物,就没有别的花销了,所以积累了不少。
她把钱都捐了,要求只有一个,她要看顾树歌的研究成果。
顾树歌进入那间大学也才一年,学术上还很薄弱,但她的天赋很惊人,学东西像海绵吸水一样快,她能够在实验室里待一整天,完全专注于试验,不走一点神,还能敏锐地找到突破口,发现新思路。
导师没有拒绝沈眷的要求,顾树歌再有天赋,也入行不久,没有接触到核心,给外人看一看也没什么大碍。沈眷看到了顾树歌的实验报告,成果展示,每一项研究的数据记录,导师跟她讲了这个学生的天赋,提起顾树歌的时候,这个英国人语气都激动起来,跟她宣称,假以时日,顾肯定会有震惊学术圈的重大发现。
只是她有一项奇怪的习惯,就是每天从傍晚六点开始就会心神不定,像是期盼着什么,又像害怕什么,离开实验室,到八点半之后,才会回来,每次回来都会心神恍惚一段时间。
不过天才都有些奇怪的性格。导师这么想,也就没有和沈眷说。
沈眷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知道,那个跟在她身边,会有柔软目光看她,会说我有姐姐就好了的小东西,是别人眼中的天才。
她既骄傲又惆怅,心像被生生剜走了一般。她想,小歌真的不会回来了,她找到了替代她的东西,她专注力不再只跟着她了。
所以她每天的联系,对她来说真的只是阻挠和困扰而已。而她恳求她回来,也只是让她为难。
她已经失去了参加她人生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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