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玠面露一丝不自然的红,然后轻咳一声转身而去。

她的姐姐被安置在南院的一个屋子里,这原是顾老夫人的屋子,即便过了四年也还算妥当,也不必再费心思的去收拾了。

虞折烟正端着姜汤走着,一个小小的胳膊却紧紧的抱住了虞折烟的腿,原来竟是阿诺那孩子。

原来阿诺这孩子一直在府里转悠,这偌大的承国公府岂非轻易就能瞧得完的,所以她对前厅那些事情根本毫不知情。

“你这孩子还是不安分。”虞折烟虽是呵斥,可声音却满是宠溺,“一会子你陪着阿娘去拜见你姨母,可一定要规规矩矩的。”

阿诺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虞折烟,“阿诺何时有姨母,为何阿诺从来不曾听人提起过?”

虞折烟蹲下身子,语重心长的道,“她是阿娘的亲姐姐,你一定向待阿娘一样待她好不好?”

阿诺乖巧的点了点头,“是。”

虞折烟这才和阿诺一起去了那屋子里,屋内自然有虞折烟安排的侍婢在照顾着,而虞折霜已经慢慢的转醒。

“姐姐。”虞折烟忙迎上去,将手里的姜汤递了过去,“刚熬出来的,快喝了驱驱寒气。”

虞折霜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了颤,一行泪珠慢慢的滚落,只端着那瓷碗若有所思。

而阿诺却躲在竹帘子后面,怯生生的打量着床榻上躺着的人。

虞折烟这才想起阿诺来,忙将她扯到自己的身边来,“姐姐,这是阿诺,原是个泼皮户,只是她年纪小,有骄纵惯了,您别跟她计较才是。”

虞折烟的身份这些年都是被封凰极力的隐藏的,便是如今,阿诺的身份也是鲜为人知。

而虞折霜不曾想两个人竟然有了孩子,手里的瓷碗不由得一晃,半碗姜汤全都泼在了身上。

她满脸错愕的向阿诺瞧来,却见这孩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可眉眼间已经出落得极美。一身朱红色的衣裙,头上红菱绑着两条细细的辫子。

这孩子和顾玠十分的像,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在瞧人的时候,只瞧得人心里去似得。

阿诺也细细的打量着虞折霜,见这个姨娘与自己的娘亲一点也不像。

虞折烟对着阿诺轻咳了一声,然后慢慢的对她努了努嘴,阿诺这草恭恭敬敬的走了上去,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姨母好。”

虞折霜的眼底有一丝的妒意划过,和转瞬间消失不见,只将阿诺叫在自己的面前,然后紧紧的扯着她的手。

“果然是个漂亮的孩子。”她伸手摸着阿诺的脸颊。

瞧着自己的姐姐好像十分的喜欢阿诺,虞折烟紧紧悬着的心也渐渐的放下了。

虞折霜扯着阿诺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虞折烟这才叫阿诺打发去了外面,然后瞧着自己的姐姐。

“这是我和冬琅的一些心意。”虞折烟面露难色,却还是将怀里的拿包银子给递了过去。

虞折霜慢慢的抬起头来,脸色悲戚的道:“或许我在这里自尽只不过会脏了你们的地方罢了,我自会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了结去。”

听到这话,虞折烟脸色惨白,一下子上前紧紧的扯住虞折霜的手,“姐姐是我的至亲之人,这些年以为你走了,我每日都活在煎熬之中,如今知道你活着,哪里还有扔下你不管的道理。”

虞折霜摸着眼泪,“姐姐知晓你忌讳什么,冬琅从始至终在对我都厌恶至极,我也没有什么好奢望的了。”

她说完便径自的下了床榻,而脚下一软,竟直直的往床榻下跌了去。

虞折烟忙伸手将她扶起来,想也没有想,只道:“这承国公府大得很,住下姐姐又有什么难处。”

听到这样的话,虞折霜脸上感动不已,这才将那剩下的半碗姜汤给喝下了。虞折烟又亲自服侍着她睡下,这才从屋子里出来。

待她从姐姐屋子里出来,便径直去了自己和顾玠的屋子里了。

她才进了屋子便是一股刺鼻的药味,夹着淡淡的呛人的炭味,想来这些炭不过是寻常百姓家里用的。

虞折烟不由自主的去寻找冬琅的影子,却见他正躺在床榻上小憩,他并未穿上衣,只是缠着厚厚的一层布。。

那雪白的纱布上隐隐的洇出鲜红的血来,想必身上的伤痕重。

一想到此处虞折烟心如刀割,只放轻脚步慢慢的走到床榻上去,想要将锦被扯过来替她盖上。

不料那锦被竟被置放在内榻,她的身子几乎趴在他的身上去拿,谁知刚拿在手里,一双不怀好意的手一下子搂住了她的腰。

虞折烟身子不稳,狠狠的跌到了他的怀里,随即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

“你的伤。”虞折烟满脸担忧的道:“别再胡闹了。”

顾玠却将她抱的更紧了,只恨不得将她嵌在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她可走了?”

虞折烟犹豫了好一会,才犹豫道:“她如今无依无靠的,不留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听到这样的话,顾玠果然脸色一变,眼底的怒意也越发的显起来了,“那女人分明是不怀好意而来,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

她从他的怀里出来,哭的好生的凄惨,“可如今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她去死。”

她一哭,一下子气焰就软了下来,只是无奈的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日子过的好受一些。”

“冬琅,你永远不知道我姐姐待我有多好。”虞折烟慢慢的抬起头来,“当初在虞府中我娘亲病故,后娘又常年的苛待我们,挨打挨骂是常有的事情。”

“那时候我不过三四岁的的年纪,有一次府里的姬妾险些将我折磨死,可爹却浑然不管我们的死活。”

想到虞折烟年幼之时曾遭到这样的苛待,不由得满眼的心疼,只想着大家大院姬妾争宠是常有的事情,但如此惨无人道待两个孩子的,却没有几家能做得出来。

“然后呢?”

“然后我姐姐便带着我去江南投奔舅舅。”虞折烟的声音里满是哽咽,“她那时候也不过六岁的年纪,她就抱着我,从京城一路走到了江南。”

虞折烟说到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那时候她们身无分文,虞折霜几乎是沿路乞讨的带着她走的。

两个如此年幼的女孩子,路上几乎险些被拐子给拐走,也不知道挨了多少的打骂,才到了江南。

虞折烟早已忘了两个人是如何到的江南的舅舅家里,只是曾经听舅妈提起过,那时候她和姐姐瘦的只剩下骨头,几乎没有了人形。

而在舅舅家里,两个姐妹更是同食同寝,亲密无间。

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再次见到姐姐的时候有多么的欣喜,永远也不知道她曾经有多么的恨顾玠害死了自己的姐姐。

听到这话,顾玠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只淡淡的开口道:“这若是你想要的,我便答应你。”

见他答应了,虞折烟久久悬着的心也渐渐的放下了,很快阿诺便过来了,只说在承国公府内挑了一处叫胧夏阁的地方,说要住在那里。

顾玠听了这话也是满脸的宠溺,只呵呵的笑着,“果然是我的女儿,那是爹爹小时候住的地方。”

阿诺觉着嘴巴,满脸好奇的问,“那爹爹为何后来不住了?”

顾玠不知要如何的回答,而就在这时,虞折烟却阴阳怪气的道:“你爹爹成家立业自然是要妻妾成群的,那样小的地方如何能容得下他。”

“阿爹真是个风流浪子。”阿诺也不知从何处听到了这样的话,不由得气呼呼的叉着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听到虞折烟这样不冷不热的话,顾玠伸手便掐住了虞折烟的腰,然后在她的耳边沉声道:“你就不能在女儿面前给我留点颜面吗?胡言乱语什么?”

他手上的力气并不大,但掐的她的腰又酥又麻,忙拂开他的手。

那出岫被自己给处置了,阿诺身边连个贴身侍奉的人也没有,虞折烟便从封凰给的人中选了一个叫津儿的,贴身侍奉阿诺。

而虞折烟的屋子里也挑选了两个,也不用以前的名字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俏皮可爱的虞折烟起名叫红珠儿,一个看起来精明心细的便叫白珠儿。

如今刚来了承国公府,这些年的荒废也是真个宅院到处灰尘,甚至连锅灶也没有收拾出来,拿下奴仆们只做了一些粥和简单的菜便送了过来。

虞折烟便亲自挑选了一些勉强能看得过去的,叫丫鬟白珠儿送到了姐姐的屋子里去了。

阿诺自小也娇惯坏了,哪里吃得下这样的饭菜,只勉强的扒拉了两口,便让丫鬟津儿领着回屋子睡觉去了。

虞折烟忙了一日也是满身的灰尘,只叫人备下了水沐浴更衣。

所幸的是承国公府内开凿的泉眼并没有堵上,她只叫人清理了堆杂在水里的落叶。

浴池内很暖,暖的虞折烟都忘记了前几日生死未卜时候的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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