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锐”
从噩梦中猛然惊醒,岑立夏有些不知所措的呆呆坐在床上。
梦里,司徒锐浑身是血,倒在她的面前,他不舍的望住她,对她说,岑立夏,我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活着
然后,他阖上了眼眸,再也没有睁开。
他死了
不,这不是梦。
司徒锐,他真的死了
蓦地意识到这一点,岑立夏刹那间几乎被那巨大的痛苦淹没。
是呀,司徒锐他死了,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了她的面前
从此之后,她再也见不到他对着她笑,对她宠溺,对她呵护备至,她再也听不到温润的叫她夏儿,他再也不会做各种有趣的小玩意,讲各种有趣的事情,逗她开心,他再也不会在她悲伤难过的时候,坚定的告诉她,岑立夏,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因为我会一直在这里,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在,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
可是,司徒锐,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很难受,难受的不能负担,可是,你在哪里呢?
他不在她的身边。
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永远的失去了他。
不,岑立夏不能接受,她不要接受这个事实。
她要去找他。
掀开身上的锦被,岑立夏不顾一切的就冲下床去,双脚甫沾到地,一股巨大的头晕目眩,却瞬时将她狠狠击了中,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重重跌倒在地。
岑立夏强撑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门口挪去,只是,绵软的双腿,却像是被人生生的打断了一般,完全撑不起她身体的重量,女子再一次踉跄的向硬地上跌去
所以,甫推门进来的赫连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景象。
“岑立夏”
一个箭步,奔到女子的面前,赫连煊牢牢将她扶了住。
岑立夏看到是他,梦中的情景,与现实里发生的一切,瞬时交汇在一起,化成茫茫的一片恨意是他,就是这个男人,毫不留情的杀死了司徒锐
是他一剑杀死了司徒锐!
“滚开”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岑立夏蓦地一把将他推开,她狠狠瞪向他,眸底怨恨,如火烧一般。
她恨极了他
但她给他的情绪,也只一瞬,须臾,她却多看他一眼都不再愿意,所以,女子只是冷漠的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自顾自的就要继续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里?”
赫连煊一把扯住她的腕。那样纤细柔弱的皓腕,根本不盈一握,仿佛只
要他稍稍用力,就能够将她的骨头就此捏碎了一般。
心底漫过如水的疼痛,赫连煊不敢再用力,却兀自紧紧将掌心里的皓腕,锁在他的手中。他不愿放手,亦不能放手。
他真的舍不得放开她。
岑立夏被他牢牢禁锢着,动弹不得。属于男人滚烫而灼热的温度,从两人相接的每一寸肌肤,一丝一丝的透进她的体内。五月底暖风熏然的天气,她却只觉得无尽的冷。
以及,无尽的恶心。
“放手”
从齿间咬出这两个字,岑立夏望向那紧紧握在她手腕上的大掌,一双清透的眸子,竟是什么情绪都没有,平静的可怕。
赫连煊只觉心底一颤。他宁愿她恼他、恨他,打他,骂他,也不想要看到她如此冷漠的对待他。
箍在女子皓腕上的手势,不由一僵。像是再也握不紧一般。
“放开我”
岑立夏在他的掌下挣扎着,她说,“我要去找司徒锐”
那从她口中逸出的“司徒锐”三个字,叫赫连煊终究手一松,再也握不紧。
岑立夏却不看他,径直一步一步向门口挪去。
“司徒锐已经死了”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语意平静的提醒着她这个事实。
抬起的脚步,蓦然一顿。再也挪不动半分。岑立夏定定的立在那里,先前全凭一股意气支撑的身体,此刻,因着这被毫不留情揭穿的事实,就像是被人陡然之间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软倒在地。
“赫连煊,你怎么敢?”
仰眸,岑立夏狠狠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一双水洗般的瞳仁,满溢的却惟有无尽的仓皇与恨意:
“是你杀了司徒锐,是你杀了他你怎么还有脸提他的名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声声控诉,从女子沙哑而哽咽的嗓音中,一次一次的撞进赫连煊的耳畔,字字句句,像是针刺一般,戳进他的鼓膜里,又痛又麻。
面对她的质问,男人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是近到她的身前,伸出手去,试图将她扶起来。
“地上凉,我先扶你起来”
男人平静的语声,就仿佛之前的一切伤害都不存在一般,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仿佛他与她还是曾经那对恩爱缠绵的夫妻一般。
“不要碰我”
岑立夏一把推开他的触碰,如今,他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恶心。
“赫连煊,我告诉你,就算司徒锐死了,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如果这就是他的目的,认为司徒锐死了,她就会回到他身边的话,那么
他就错了,她只会恨他,永远的恨他!
他怎么会愚蠢到认为那个世界上对她最重要的人死了之后,他就能够得到她呢?
岑立夏真的很想问问他。
但是,理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杀了司徒锐,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一个事实。
“我要去找司徒锐”
一壁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岑立夏一壁将喉咙里的苦涩咬尽,“哪怕他现在只不过是一具尸首,我也要去找他,跟他在一起”
无论他是生是死,她都要陪着他。
赫连煊没有再阻拦她。他只是站在原地,像一尊被人施了定身术的雕像一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子一步一步艰难的向着门口走去。
她说,她要去找那个男人,就算他变成了一具尸体,她还是要跟他在一起,她还是要他
对司徒锐而言,他死了,他却依旧拥有着她无尽的悲伤与痛苦,绝望与深爱,不离不弃。
但如果是他死了呢?这一刻,赫连煊真的很想问问那个女子,如果是他死了,她会怎么样?她一定会巴不得他死吧,好为司徒锐报仇
这一刻,赫连煊真的很羡慕他。
只因,他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只能就这样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固执而决绝的对住他,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越距越远。
岑立夏能够感觉到,在她背后,男人灼灼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是怎样的温度。只是,再滚烫,再情深,也终究化不了她心底,由他亲手带给她的,亲手在那里狠狠刺下的致命的伤口了。
心底一伤,岑立夏呻吟一声,扶在门框上的手势,任由平整的指甲,几乎抠进那坚硬的木头里,却终究还是没有力气,再往前多迈一步。绵软的身子,缓缓坐倒在门边,连指尖都仿佛提不起来了。
赫连煊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住她。
岑立夏亦抬眸,望向他。
“你对我下了毒?”
女子问他。尽管那答案她早已知晓。先前她一心只想去找司徒锐,没有察觉,现在冷静下来,才陡觉她整个身子,竟像是悬浮在半空之中一般,使不上半分的力气,四肢百骸,更是一片绵软,如没有骨头支撑似的,此时此刻,就连再一次站起来,都无能为力了
除了中毒,再无其他的原因。
“只是一些迷药”
赫连煊俯身将她抱起,“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的”
刚才的一番挣扎,已经耗尽了她仅有的一丝力气,就连此刻被她抱在怀里,岑立夏也没有任何的劲力去反抗了。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像此时此刻一样没用。
赫连煊却径直抱着她往门外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
冷静下来,岑立夏问道。看四周的景象,他们现在应该身在一处客栈里。
赫连煊脚步似不由的一顿,复又抬起,“我们回西秦国”
“我们?”
重复着这两个字,岑立夏惨淡一笑,“赫连煊,再没有我们了”
一字一句,女子说的极之缓慢,像是要确保,近在咫尺的男人,能够清晰的听到她的决绝一般。
她是如此的平静而认真。如同千帆过尽之后,只余的一滩似水,再也激不起一丝一缕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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