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稍复,颜守义才轻掸袍袖,一本正经道:“世说:不看不知道,了然心更闹。那小黄门,求免逃出,复来树下探看,未期方至,突遇一物天降,正落额上。乍逢变故,小黄门大惊失色,急伸手抹去,不料触之黏腻,且臭气袭面。不及有思,瞠目视之,竟是一坨鸟粪,全已花了。”
声未绝,堂中处处惊啧吁叹,少顷,又轰笑一片。
颜守义不以为意,乃抚案轻拍,继之慢条斯理道:“惊魂甫定,猛觉扑鼻臭气,与那毛虫所散,一般无二,小黄门再吃一惊,忙寻之细瞧。果不其然,但见毛虫花哨,斑斑点点,块块条条,尽裹鸟粪定睛更看,其身侧刺,俱倒一边,显是爬于鸟粪,蹭之所致。乍视心疑,细思惊恐,管事斥语,如雷似电,直教小黄门脑海翻浪,自惭形秽。”
一段书罢,茶馆内外、街巷左右,顿生热议,或有悟事者,或有未明者,一时噪论,纷闹不已。
雅室刘备听了,亦惊亦喜,思之片刻,不禁点头轻笑道:“尝闻大千世界,惟善变者长存。难得小小毛虫,竟也会借鸟粪,掩其形,遮其味,以致安生也。试想天地人者,又当几多迷彩乎?”
且思之间,又闻台上颜守义清嗓数咳,叹声说道:“阿弥陀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花草难离方寸,亦知心蕊诱虫,以足食色性也,又况会动毛虫乎?只这虫子通窍,知用鸟粪伪装,喷香惑人,借以安身立命,逍遥快活,也是天工开物,妙不可言耳。”
此言一出,众皆轰笑,闹噪之中,忽楼下一人,语作高声道:“凭个蛀虫,披屎作衣,竟也自在枝头,占上熏天当真同比狗崽,钻袍为官,登阶仗势,吃香喝辣耳!”
声未绝,街巷更起一片叫好,直如炸雷,震耳欲聋。
噪闹既生,经久不息,此起彼伏间,但听楼上高声,一人破口骂道:“无谓草芥,不知天高地厚,亦敢信口雌黄耶!”
言未毕,楼下顿生躁动,馆外亦为闹乱。
闹愈大处,只闻街巷一人,朗声笑道:“凭尔在上,高不过天凭天之高,厚不过地凭地多厚,重不过民!民便草芥,顶天立地皆有根尔高大上,凭栏凌空根焉在?”
话音方落,处处抚掌称快,继之哄笑不已。
台上颜守义见着,不觉含笑轻叹,随稳身落座,品茶自饮,乃凭众人对语,静观高下。
刘备于雅室望之,亦笑而坐饮,视若寻常。
轰笑未止,楼上又作高叫,但听一人厉声喝道:“凭我朱门,根正苗红,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尔布衣白身,浮尘薄露,出头无日,根又何用?”
声未绝,楼上即大笑一片,直如石击热浪,顿作沸腾。
语出砸地,刹那馆内馆外,骂喊四起,雷般炸响,轰动街巷,直把楼台震颤,好似摇摇欲坠。
闹至极时,势已有乱,但见惊堂木拍处,颜守义起身轻咳,随出一语,不急不徐,却胜似风卷残云,顷刻销声,转瞬匿迹。
正是:茶馆小舞台,人生大戏院。嬉笑怒骂唱,惟角一身扮。
究竟颜守义语出何言,又精妙几多,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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