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颜守义一段书罢,众又纷议闹噪,茶馆内外,对语争执楼上楼下,渐更谩骂,闹至极时,楼台亦震,直似摇摇欲坠。
眼见势已有乱,但听惊堂木响处,颜守义摇头轻叹,继之一本正经道:“有道是:上善者,如水低流下惠者,似山高卧。究根溯源,我大汉高祖皇帝,亦出白身秦皇二世,天潢贵胄,终不如民。可谓:山不在高,挺秀为尊水不在深,清洌最真。此诚不足辩也。各位看官听我言,莫吵莫闹乐奇闻。”
仅此一言,慢条斯理,却胜似风卷残云,顷刻销声,转瞬匿迹,须臾馆内馆外,复为平静。
刘备于雅室见着,虽早习以为常,却仍感震撼,不觉心中暗叹:“先生御人有术,收放自如,便天潢贵胄,亦不外如是耳。若得学之二三,日后必得大用也。”
正思虑间,只见台上颜守义轻掸袍袖,似笑非笑道:“古人云:妖孽处处有,宫闱尤其多。只一狗官、粪虫,何足惊怪哉。尝闻洛阳驴贵,一耳千金,颇多精妙,当真风流。诚所谓:天子脚下金作土,大内春色玉撩人。”
抑扬顿挫间,疑团抖落,乃使众人会聚精神,一心静听。
颜守义喜之,遂含笑点头,故作拖腔道:“书说光武中兴,定东都洛阳,往事如云,飘忽数代。宫墙阻隔,历世帝皇鲜见民俗凡物,时有王亲宗室,献驴为食,天子乍见初遇,不由新奇,欲待近前观之,未料驴叫似吼,惊动三宫春色。”
一语方落,满堂哄笑,众皆喜闻乐见,乃作热闹。
颜守义视之轻叹,继而不急不徐道:“戏言:少见多怪信口开,外来骡驹任雌黄。只那叫驴一吼,三宫春色尽荡,无盏茶功夫,后妃宫嫔,聚来热闹,皆对其驴品头论足,掩面而笑。天子不喜,即为训谕,曰:纵未见驴,总也见马,又何惊怪,乃失仪耶?后妃见责,俱未敢应,惟有一嫔,失心笑回,曰:驴耳长、马耳短,天壤之异,或非同日而语。言方毕,在场王室汉亲、后妃宫嫔,或有解语者,或有不解者,尽都瞠目结舌,啼笑皆非。”
言说一半,颜守义轻咳数声,乃环视堂中,语作稍顿。
众皆惯会听书,仅止片刻诧异,便即轰笑满堂,叫好不绝。
颜守义含笑点头,少顷,才抚案轻拍,继之说道:“各位看官侧耳听:耳者,音之所入者也非是那话儿,精之所出者也。”言罢,佯作轻叹。
不为释语还则罢了,此言一出,众更笑闹,刹那欢声大噪。
刘备于雅室见着,不觉摇头轻笑,顾自叹道:“大汉之文化,一语双关,妙不可言,个中精义,惟能意会耳。”
叹未毕,但听颜守义清嗓数咳,复又似笑非笑道:“圣人云:朝廷上,君无戏言后宫内,母仪天下。宫嫔一语,竟也半边天唱:驴耳长,天日晓马耳短,天仙笑。是以天子脚下,遍地闹驴,乃致洛阳驴贵,一耳千金。可谓:宫闱但入深几许,红杏出墙叫驴闹,天上一脚遍地土,尘埃落定鸣插足。”
一段书罢,众皆呼善,欢声过后,倍显苍凉,遂楼下一人,突发恨骂道:“踏脚插足,上不知耻,狗官也罢,闹驴当杀!”
声未绝,馆外一人,随亦高声道:“出墙红杏,伤风败德,屎虫还罢,黄门当诛!”
言方毕,街巷附和,毁骂遍作,此起彼伏,轰动市井。
闹愈大时,忽闻楼上一人,大声叱道:“驴归驴、杏归杏,犬归犬、虫归虫,此风马牛不相及耳,何徒惹非议,莫不是骡羡马,鸟妒人耶?当真抽风欲卷云,掩日思逆天,乃无知孟浪,蝼蚁撼柱哉!”
话音未落,雅座呼善一片,即又楼上一人,大笑喝道:“所谓:毛虫无处,鸟不高鸣。知臭而涂粪,尽恁般蠢物,自甘下流,又混赖他人耶!”
言方毕,雅座处处,复又一片叫好。
连番驳论,嘲讽声声,直似晴天霹雳,惊雷炸响,霎时激风若狂,阴云卷袭,顷刻茶馆、街巷,顿罩一片阴霾,气氛冷峻已极,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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