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英卓还在后院指导铸币工人们浇铸铜钱模范。使君和无瑕从外面跑进来,无瑕缠上英卓,说:“干爹,你给使君哥哥做的钱币真好看,无瑕也要!”
英卓被逗得哈哈大笑,摸着无瑕的脑袋瓜儿说:“哈哈,我的傻姑娘,铜钱那是给男孩子的,是为了让你使君哥哥记住铸币的精要,你一个女孩子要什么铜币?”
“我不管嘛,我就要!”无瑕拽着英卓的胳膊撒娇,小嘴一撇的样子,颇教人怜惜,连使君都忍不住要说把他的钱币送给无瑕了。
英卓却只是笑了笑,说:“傻丫头,干爹希望你越长越漂亮,将来嫁个好人家。”
无瑕闻言,面颊一红,放开英卓的胳膊,跺着脚说了句:“干爹!不理您了!”
“哟,这还害羞了呢!我们家的小美人真是长大了。”英卓哈哈笑道。无瑕的脸越发红了,许久才憋出一句:“无瑕才不要嫁人呢,无瑕要一辈子跟爹爹、跟干爹,还有使君哥哥在一起。”说完,无瑕就拽着使君赶紧溜掉了,逗得英卓在后面大笑不止。笑得正开心,管家就来叫英卓去书房。英卓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伍爷说。”
英卓跟着管家去了书房,先跟伍育之禀报了铜钱模范的铸造情况,伍育之连连点头,笑道:“有二爷管这些事,我向来不担心。自从铜钱模范研制成功以后,我们的铸币效率也大大提高了,可怎么铸币量却并未见多少进展呢?”
英卓面色沉静地答道:“这件事我本来是打算告诉伍爷你,我们虽然研究出了铜范,可如果我们贸然加大铸币量发行到市场上,恐怕不但会加大硬货市场同行间的竞争,还可能会引起货币秩序混乱,引来官府的注意。”
“官府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自会打点。从今天开始,我要你加大两倍的数量铸币,并且全部发行出去。”伍育之大手一挥,对英卓吩咐下去。
英卓却是惊得目瞪口呆。“伍爷,这恐怕不妥吧?如果我们陡然发行这么多私币,只怕是……”英卓急着想劝说伍育之,却被伍育之挥手打断。伍育之一脸坚决武断的样子,根本不容英卓反驳。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所有的后果有我担着,你放手去干就是了。”伍育之不再听英卓多说,让英卓退下了。
离开书房,英卓忍不住望着天沉沉地叹了口气。伍育之这么搞下去,英卓真担心会出事。可是这一次他根本劝不下来伍育之,也只好照着伍育之说的去赌一把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以伍育之的手段段也未必会有太大风波。英卓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毕竟他不可能带着使君一走了之,他不能当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何况伍育之也不会轻易放人。
使君跟无瑕嬉戏着跑出大门,无瑕在后面追着使君,嚷着:“使君哥哥,给我玩嘛,快给我!”
“不给,就不给!”使君扬了扬手里的玩偶,笑着往外跑,却一下撞在了一堵墙似的胸膛上。使君差点儿往后摔倒,赶紧稳住了身体,抬头一看,竟然是韩嫣。
“韩侍卫,你怎么来了?是殿下让你来拿回令牌的吗?”使君一边说着一边在身上掏着,那令牌他是随身带着,生怕有半点儿损伤。
韩嫣摇了摇头,挡住使君递过来的令牌,说:“这令牌还请使君少爷收下。在下今日来,正是要告知少爷,九少爷希望你能拿着这块令牌,再替他办一件事。”
“什么事?”使君心里说不出来是激动还是担忧,一来是他没想到太子会如此信任他,二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胜任太子交托下来的事情,而且他心头还有些疑惑。
“近日轵县一带,多有盗铸币者猖獗,导致百姓苦不堪言。这些盗铸币者公然罔顾朝廷法令,私铸钱币发行,偷奸耍滑,实在可恨,地方官府更是为了牟利与奸商勾结。九少爷决心好好整治这股风气,杀鸡儆猴。不过太子殿下上次微服出宫,已经触怒了圣上,这次九少爷不便亲自出面,因此希望你能够代他出行”。韩嫣向使君传达了太子刘彻的命令,沉静的眼神不流露出半点个人心思,但其实韩嫣心内的考量,远比使君还来得多。
使君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何九少爷一定要我去呢?”
“私盗铸钱币公然违抗朝廷禁令,说明这些奸商背后定然是有朝中某些势力做后台撑腰,才能准确掌控朝廷的消息,避开朝廷的检查。朝中官官相护,这样一来,朝廷便很难查证和惩处。而你是官场之外的人,代表的仅仅是九少爷的利益,也就是百姓的利益,他相信,你能够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韩嫣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但实际上他对使君却并没有刘彻那么放心,所以他暗中还多看了几眼使君身后的伍家大宅,在这栋宅子里,隐藏着多少秘密和罪孽……
韩嫣掂着剑的手紧了紧,眼眸里透出淡淡的杀气。
沉浸在惊喜之中的使君自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只顾着一味地反复念叨:“九少爷真相信我能做到?我真的可以吗?”他又是兴奋又是担忧,一时竟有些焦虑。
韩嫣回过神来,拍了拍使君的肩膀:“既然九少爷信任你,交托重任,那么你尽全力去做便是,希望不要辜负了九少爷对你的信任。”他的手掌沉了沉,在使君的肩上如施重压,使君仿佛感觉到一个沉甸甸的担子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不敢有半点松懈。
“请转告九少爷,使君定然竭力而为,不辱使命!”使君郑重地点点头,一颗心砰砰地跳着。
韩嫣离开之后,使君回去告诉英卓这件事,英卓虽然是感到有些疑惑,但他看见使君兴奋的模样,又不忍心泼使君冷水,便含糊答应了,让使君先去和无瑕玩耍。
晌午时分,郭解前来。前些日子,由于伍府和赊贷行的事引来官府登门,郭解不便露面,在城中暂避风头。今日特意拜访,英卓招呼郭解进屋坐下,又跟郭解讲了使君说的事情。郭解却和英卓的态度截然相反,不但没有为此而担忧,反而很高兴地说道:“大哥,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太子殿下这么看重咱们使君,说不准日后还能提携提携使君,你不是正愁要如何带使君走上报效朝廷的正路么?看,这不是老天爷主动把机会摆在你们眼前了吗?只要好好为太子爷效力,将来太子一登基,使君一定有机会踏上仕途的。”
“可是……”英卓还想说什么担忧的话,却被郭解拍了拍肩膀,打断了。
“好了,大哥,你就不要想这么多了。现在使君正在朝着你和吴王期望的道路一步一步走去,我们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全力支持他,替他清除路上的一切障碍,这样,你当年所做的一切牺牲才有意义啊,也不枉英俊他……”郭解说到这里就停下了,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黯淡的颜色,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英卓却骤然来了精神,转过话题问道:“阿俊……阿俊他最近怎么样?月初你去看过了吗?”
“嗯,看过了,大哥交代的事情,小弟几时马虎过?这个月的补给都已经送到了,大哥你就别操心了。”郭解笃定地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
英卓知道郭解是决计不会亏待了英俊。这些年来,郭解对使君的好,英卓都看在眼里,不单单是因为使君是吴王的孩子,更因为使君和郭解的身世有几分相似,都是幼年丧失双亲,郭解明白那种当孤儿的感觉,所以想要加倍对这孩子好。在郭解眼里,英俊也同是这样的孩子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抛下悬崖的可怜的孩子,怎能叫人不疼惜呢!
“这些年多亏有你照应着那边,我才能这么放心,真是麻烦你了,好兄弟。”英卓也拍了拍郭解的胳膊,以江湖中人的豪迈方式来表达自己略带感叹的谢意。顿了顿,英卓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再过几年,使君长大了,能够安顿自己了,我们也不必依靠着伍府过日子。到那时,我就去山中将阿俊接回来。这些年,我为伍爷做的也够多了,不算是忘恩负义,这些铜钱模范留下来也足够还伍爷一笔人情债了。”
英卓不料他说的这番话,都被门外的使君无意听了去。使君一言不发地悄悄离开了,心里却暗暗下了个决心。
过不了几日,使君就要依照太子的吩咐前往轵县等地整治私盗铸币,无瑕来帮着使君收拾行李,一边唠唠叨叨地嘱咐这嘱咐那。好半晌,无瑕抬起头来,瞧见使君竟然在发呆。无瑕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使君面前晃了晃:“喂,使君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呢?”
使君回过神来一愣,一脸呆呆的样子,显然不知道无瑕在问什么。
无瑕佯装生气地嘟起嘴,跺脚说:“你看你,都不认真听人家讲话了!”
“没有,没有。”使君怕无瑕误会,连忙摆手澄清,“我想再过不久,就是父亲的生辰了。他虽然从不过寿,可这么多年来,我这个做儿子的也没有尽过什么孝心,今年我想给他准备一份寿礼。”
“这是好事呀!那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无瑕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盯着使君。从使君脸上,她看到的不是在思考准备什么礼物的迷惑,而是另外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就好像他在犹豫什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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