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坤已经记不清上次她娘这般关切地望着她,是在什么时候。

见她睡得出了层细汗,薛明月拿起帕子给她擦拭。毓坤任她柔软的手施为,伏在她膝上好一会才感到好些了,沙哑着嗓子道:“如何惊动了太后。”

薛明月见她神思憔悴的样子心更像是要被揉碎了。前些时日出了刺客的事她心中忧虑已想要好好看看她但毓坤晨昏定省照旧,却不肯和她细说内情。后来蓝轩下狱,更是让她心中起了惊涛骇浪担心一直以来的隐忧成了真。

好在过了几日蓝轩复用,薛明月才松了口气。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心思如何,她怎会不知,那时薛明月总往好处想若是经此一遭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结竟解开了,说不定从此顺遂。

她年轻的时候是不信神佛的可到了这会却虔心在佛祖面前祷念她愿承受一切罪责只要她的女儿们不要再如前般坎坷。

谁料到不过几日,薛明月在永寿宫中听闻,蓝轩竟做了什么宣威使,还要到那样远的地方去。朝中并非无人,哪里用的到他,薛明月心中明白,这恐怕不是毓坤的本意,而是他自己要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两人至于今日地步。薛明月知道毓坤心中必不好受,又闻听她御体有恙,已传了太医,待陈木石从西苑回宫后,便急急将人召至永寿宫询问。

陈木石原本就是她的人,便将实情告知于她,薛明月一时心如刀绞。先前她曾劝过毓坤,为他,也为自己要一个孩子,只因这一双小儿女皆是她看着长大的,彼此间又有情意,若当真有了孩子,更能安稳度日。

现在薛明月却发觉,原来她的女儿竟瞒着人,喝了那么久的药,可见心中有多么不情愿。终究是是她错了,全然是他迫她的,以至于她要毁伤自己的身子……

坐卧难安,即便夜深,薛明月还是一刻不停地出了宫。

等真到了西苑,薛明月没叫人通传,缓缓走到榻边,只见毓坤裹着被,蜷着身子,似乎极不舒服的样子。她轻轻坐下,下意识抚了抚她的面颊,却发觉面前的人已不复稚气,有了少年帝王的模样。

见她娘并不说话,又痛又怜地望着她,毓坤微微咳了声:“已叫太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太后无需忧心。”

但说完这话,她便感到手被用力攥住,薛明月低声道:“还要瞒着娘吗?”

毓坤一震,忽然明白,她已什么都知道了。

薛明月道:”是他……迫你的?”

这话先前她也曾问过,毓坤知道她娘恐怕是误会了,不由道:“是我情愿的。”

上次她便是这般答,但如今薛明月并不肯信。

这会她心乱如麻,既可怜自己的女儿,又恨自己无能无力。就像很久以前,她抱着刚诞下的儿子,看着他在自己怀里渐渐没了声息。原以为她后来的抉择能护住一双女儿,却没想到是让她们的路更难走。

见薛明月怔怔望着她,忽然落下泪来,毓坤不愿她同自己一般难过,低声道:“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不甘旁人的事。”

薛明月的泪流得更厉害,她终于明白毓坤说的是真心话,却更心疼她。因为她看得出来,她的女儿心中并非没有他,而反倒是极在意他。

握着帕子将泪拭去了,薛明月道:“怎么就给他派了那样的差事,这一出海,恐怕三年五载都难回还。”

毓坤知道,她娘心中已有了猜测,还是告诉她实情的好。

打起精神,毓坤道:“太后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薛明月仔细瞧着她,重复道:“是什么人?”

毓坤低声道:“他……原是姓赵的。”

轰的一声,一直以来的猜想得到印证,薛明月如若在梦里。她不由回想起自己在萧家时的日子,回想起他与萧仪不同寻常的父子关系,以及后来萧仪的无一字自辩……

若如此,一切皆说得通了。

“为什么……”她喃喃道。

毓坤看得出她的不可置信,而当年萧仪为什么要这么做,恐怕如今已无人知晓。

见她娘沉浸在悲伤的往事之中,毓坤反握住她的手。

薛明月这才抬头,醒悟道:“如今他竟肯放弃了,是为了你,是不是?”

毓坤沉默下来,蓝轩是为了她吗,他从没说过,但她却知道,她无法否认。

“所以他要走,因为他将这社稷给了你。”

“那你想他留下么?”薛明月望着她道。

毓坤用力摇了摇头,抬起眸子道:“我已想明白了,他总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不该困着他。”

说这话时,她的眼眶微微发红,但很快便压下去了。

薛明月怔怔地想,她从小就是这样,宁肯自己委屈,也不愿别人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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