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六年八月十五,中秋节。

一大早,浣沙溪畔的小巷子里,一处普通人家的门前张灯挂彩,还不时有一些着装整齐的仆人和丫鬟进出忙碌着。

这些人都是无锡田府派来帮忙的。

闻风而动的邻里早就听说,今天陈老夫人的儿子陈昱陈大人要迎娶前南直隶巡抚的独生女儿。

陈昱的父亲不过是个靠卖画为生的落魄的丹青客,而他考了好几年也没考中进士,快而立之年,不仅没娶媳妇,官职也是一直不上不下的。

谁知突然交了好运,娶到了一个真正的高阁之女。

这无疑是轰动这小小的翠竹巷里的一个爆炸新闻。

不时有领居扒着门,随时观察着陈家的情况,等到一有动静,就迅速上前来围观。

陈母特意做了一身新衣,在堂中正襟危坐,不时地让家里的婆子去打探门外的动静。

陈昱说要亲自到无锡去接静珩,这一走就是好几天,按照原定计划,今天也该到了。

申时,巷子外传来了锣鼓喧闹之声,婆子远远地看见了一条红色的长龙,打头的是穿着喜服,戴着乌纱的陈昱,后面是一定虽然不算奢华但却十分精致的花轿。

押轿的人左边是一个中年喜婆,右边是一个梳着垂鬟,穿了绿袄红比甲的丫头,婆子认得她,她是田静珩的贴身丫鬟绿缕。

“来了!来了!”婆子丢了手中的扫帚,一路喊着跑进了正堂。

她的喊叫声也让其余的仆人丫鬟严阵以待,准备着迎接新娘子。

吴家这小院子比不得无锡田家的大宅子,田希孟原本有意出资,在杭州另外买一座体面的宅院,但田静珩深知陈昱这人好面子,脸皮薄,不会接受这等嗟来之食,便坚持要在陈家的小院子里成婚。

不过这个只有一进的院子也太小了,连像样的酒席都摆不了,所以田希孟和陈昱只请了自家的亲友。

但是田希孟这样的退隐高官要嫁独生女儿,这种消息是不胫而走,不请自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不少是江南的头面人物,就连知府大人也差人送了一对青花瓷瓶。

“委屈你了,以后要跟我过苦日子了。”陈昱是这样对静珩说的。

“嫁乞随乞,嫁叟随叟。”静珩这话一说出来,她就后悔了,这不是埋汰陈昱又“老”又“穷”吗?哎,不对,不对!

她又赶忙改口道:“你别多心,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木讷的陈昱并没有听出此话的歧义。

“小姐,姑爷,别磨蹭了,快上轿了!”已经整装待发的绿缕说道。

路上颠簸了两日,他们总算是来到了杭州。

田静珩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来杭州了,以前每次来的目的几乎都是到孟家探望堂姐一家,而这次,她是真正嫁到了杭州。

田家亲友几乎都来了,陈家人丁单薄,但陈昱以前的几位同窗也来了。

贺喜的人当中,他没有见到柳承志和如意,他明明给柳家发了喜帖的,但是他们却没有来。

他无意从同窗那里得知了柳承志入狱后又传奇般地被一位皇亲救出,这位皇亲的身份不必透露,但是此事的确惊动了太后。

柳家的管家荣木带了一份贺礼前来,说是自家老爷和夫人的差他送来的,他俩现在京师有事,不便前来。

陈昱留荣木吃酒,荣木不便推辞,三杯黄汤下肚,荣木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如意和生父相认的一个梗概。

陈昱感叹世间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传奇,不过想到柳承志和如意正在京师的王府“享福”,他也就放心了。

虽然说是放下了,但是他也希望她过得好。

婚后,陈昱带着田静珩去了南京继续任职。

第二年春天,陈昱和静珩带上母亲去踏青,回到了他出生和长大的小山村。

村口的梨花开了又谢,不知已是几度春秋。

春风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陈昱和母亲带着静珩,蹚过浊水溪,去看他们以前居住过的祖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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