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年三月初三,杭州。
今日是上巳节,又恰逢黄道吉日。
黄昏时分,一支十里红妆送嫁的队伍穿梭在杭州最繁华的大街上。
他们是从无锡顾家的祖屋“端居堂”出发,一路浩浩荡荡地来到杭州,目的地只有一个杭州柳家本宅。
这支送嫁的队伍足足延绵了二十里长,而最吸引人的是前呼后拥之中那顶轿顶雕刻着人文风情,典故轶事的异常华丽的花轿,这花轿光金箔就足足用了五十两黄金,勿论上面装饰用的珊瑚、珍珠和各色宝石。
老一点的人记得,上次见到这顶价值不菲的花轿的时候,还是十多年前,柳半城给他家大娘子“扶正”。
就连扶轿的喜婆和丫鬟,也是衣着华丽,珠翠琳琅。
顾家小姐顾清漪坐在轿子里,一张红手绢已经被她快绞出汗来了,没行进一段时间,她便悄悄趴着窗户问丫鬟:“到了没有?”
今天是十七岁的她,和二十岁的柳家大少爷柳启瑞成婚的日子。
她紧张得整夜没睡着,方才在城外歇脚的时候照了照镜子,细细地补了好久的妆才盖住黑眼圈。
今天是杭州柳家和无锡顾家结亲的日子。
自从九岁那年,东林大会召开,父亲和伯父主办的书院日渐兴盛,除了讲学以外,他们还评论朝政,裁量人物,朝中也有不少大臣和他们遥相呼应,就连如今主持朝政的东阁大学士叶向高也是父亲和伯父的拥趸。
母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不是她该掺和的,她只是从家人的对话和每次跟启瑞见面的时候的交谈里得知了只言片语。
九岁那年,启瑞随着他父亲一起去参加东林大会,因缘际会,两家结成了儿女亲家。
在她祖父那一代,顾家还不过是靠豆腐坊勉强度日的清贫之家,父亲和伯父虽然有了功名,但也是两袖清风。
若不是她家的声望日益壮大,她也不可能嫁入柳家这样的金玉世家。
听说她要嫁入柳家的闺中好友,无不艳羡,都说柳家是富甲江南的大财阀。
虽然父亲早已在五年前去世,但是启瑞每一季都会带一些礼物来无锡拜望家中的长辈,带来的礼物不过是四季应季的一些糕饼蔬果和小物件,惠而不费。
不过启瑞每次都是谦和有礼,连伯父也夸赞他。
她心想就算再怎么富贵,也就不过是无锡田府那样的排场,但是自从看到迎亲的排场和这顶美轮美奂的花轿的时候,顾清漪就惊呆了。
且不说这轿子用了多少金银,多少宝石和名贵的木材,光是雕刻制造,就已经非普通的官宦人家能及。
她坐在花轿里,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凤冠,唯恐这样的大日子,有所失态,让别人看了笑话。
今日是江南首富柳半城的长子和名满天下的无锡顾家千金的婚礼,自然是云集了江南各地的名流和文士。
宾客太多,除了在本宅设宴之外,柳承志还招呼了一些人到西湖边的别庄去吃酒。
顾清漪唯一的遗憾是,因为伯父顾宪成病重,他没能出席自己的婚礼。
这也是前来参加婚礼的许多仰慕顾宪成的人的遗憾。
迎亲的队伍赶在了吉时到达柳家本宅,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远远地看到了他们,一路小跑来到大门前喊道:“爹!新娘子来了!”
这是荣管家的大儿子冬生,如今已经在柳家跟着父亲学做事。
随即,鞭炮声,锣鼓声,响彻了整条街。
柳家的一位最年长的族伯父主持了婚礼。
顾清漪在房中等了两个时辰,被灌得半醉的启瑞才来到洞房。
虽然心中有些腹诽,不过在红盖头被掀开的那一瞬间,他们四目相接,看到彼此身上的喜服,脸上露出的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清漪,我终于娶到你了!”启瑞的两颊泛着红晕,他极力地想保持清醒。
“说什么浑话,我不注定是你的吗?”清漪笑着说道。
她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洞房花烛,一夜无梦。
待到第二天向公婆敬茶的时候,柳承志和如意分别对他们夫妇二人说了些“互敬互爱,克勤克俭”之类的“家训”。
如意给了顾清漪十颗南洋珠作为礼物,而柳承志则拿出了一个两尺长,一尺宽的小箱子交给启瑞,让他好生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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