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湄趴在窗边,为自己的一幅九九消寒图画上了最后一瓣梅花。
“卿卿,春天了。”
崔筠卿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沉,身上本来是不爽快的,如今见着宫中即将迎来春意,心情也好了不少。
“春天了,长安就要万物复苏,可是大漠也蠢蠢欲动。”崔筠卿叹了一口气,说道,“迟迟,像他们这样的蛮夷,是真的比虎狼还可怕呢。”
辛湄平日里也听萧望尘说过一些关于匈奴人的劣迹,他们居无定所,他们茹毛饮血,他们蛮横地掠夺从绥国子民身上掠夺,他们不惜将别人的性命视如草芥。
他们,是人世间的修罗。
“我们可以避趋虎狼,但是我们无法避趋胡人,是吗?”
崔筠卿点点头,说道:“对,迟迟,我们一味忍让,只能逃无可逃。”
“父皇为何不战?”辛湄问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外族之女?”
“迟迟,不可妄议你父皇!”
“为何不可?父皇做了多年的明君,如今他走了弯路,我们怎么能够坐视不理?就是因为父皇宠极那个月氏王女,所以怕随意征讨外邦会使西域各国牵一发而动全身。”
“迟迟,你还小,你不懂……”
“父皇说我小,不懂男女之情。”辛湄说道,“如今你又说我小,觉得我不懂何谓国家。卿卿,我懂,不用萧太傅教,我便懂了。因为我是绥国人,骨子里便懂得我要守护足下这片土地。”
崔筠卿听着辛湄说的话有些动容,她抱着辛湄说道:“迟迟确实是长大了,若迟迟不是女子,母亲便可以放心地让你陪着你父皇守护这片河山了。”
“卿卿说过,巾帼何必让着须眉。迟迟便是这样的女子,要如同武丁时期的妇好,纵使只是一个女子,也要让八方都觉得震慑。”
崔筠卿,又何尝不是呢?她以为皇后之道,便是站在至尊身边,和他一起筹谋。
譬如那时洪灾泛滥,途有饿殍,她怕有人尸位素餐将救灾银两中饱私囊,所以她几日没合眼地督促着所有流程的实行。
辛戟不能说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他的所有热忱都赋予了春花秋月,不知朝堂也会有一日岌岌可危。
而现在,这个春风拂面的季节,也是朝臣人心异动的时候。
因为,匈奴之事若得不到解决,朝臣们只会对辛戟越来越不满。不满的结果,只能到邦分崩离析的那一步。
而崔筠卿总是在祈祷,时间过得快些吧,让她可以早早诞下孩子,可以早一点有精力,将这不堪的局势收一收。
她不是《绥书》里那个“为人秉柔”的女子,她一向杀伐果断。别人不知硕大绥国的实权实际上是在她手中握了这么多年,别人只知,她是贤后,不争不抢,不宠不妒。
甚至连她的皇后之师贺兰殷都觉得,她从未染指过庙堂。
辛湄突然问道:“卿卿,你觉得作为一个身在帝王家的女子,于她而言,是感情重要还是江山重要?”
崔筠卿怔了一会,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笑容,答道:“迟迟,你是绥国的帝姬,日后定会锦衣玉食余生无忧,对你来说,不会有这个问题的烦扰。”
“可是迟迟就是好奇,那……那若是母亲遇到这样的抉择,母亲会选择什么?”
“身在帝王家,你已经与足下的土地荣辱与共,若是连这片土地都无法守护,你只会变成连情爱都不配言及的阶下囚。”崔筠卿答道,“可是迟迟,我们还是生活在这仙境一般的绥宫里,锦衣玉食,没有事操心这些做什么?”
辛湄并没有在意崔筠卿说的后半句话,只是问道:“那卿卿的意思,就是江山比情感还要重要是吗?”
“对,”崔筠卿答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皇族不论男女,国不全,何以家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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