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湄。

她一直记得这两个字,彼时她还是稚子,刚记事,蹒跚学着步的时候,她就记得,她是辛湄,绥国皇帝的幼女,掌上明珠。

辛湄这两个字,于如今的冉猊香,陌生,但却又刻入了骨血。

“萧望尘,萧……萧恭玉。”冉猊香看着眼前人复杂的神色,轻轻唤了他一声。

他和她一样,阔别那个曾经的自己,已是许久。

如今,沧海桑田。

“你过得好吗?”

萧望尘问出口才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多蠢,若是好,堂堂嫡公主,怎落得沦作倡优的下场?

“你……你明明知道我还在,为何不来长安寻我,见了我仍要故作不相识?”

良久的沉默。

“八年,恭玉,我们已经八年未见。八年可以让百姓淡忘绥宫的火光如昼,八年怎么可以让我确定人心会永远不变?”冉猊香问道,“萧望尘,我不知道你的立场是什么,我只知道,若我猜错了,只会万劫不复。”

“所以,你都没有给过我一个机会,就拒我于千里之外?”

冉猊香点了点头。

因为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才会畏惧于去揣度人心。

天晋八年的梅花开得特别迟,如同那场初雪,让人盼了许久。

“卿卿,你说我生辰那日会不会落雪啊?”

辛湄的生辰在腊月廿八,天寒地冻的时节。所以辛湄一落地,睁开双眼便是窗棱外馥郁沁香的梅花开满枝丫。

崔筠卿这才突然想起来,她一直以为长不大的小女儿马上要九岁了。一步一步,迈入绮丽年华。

“迟迟总是等着落雪,老天总会落雪的。来,迟迟,靠近母亲一点,炭盆边暖和。”

辛湄温顺地坐在炭盆边,说着:“雪是别有根芽不长在人间的花,太遥远,迟迟握不住。可是梅花不一样啊,它有暗香,它有大张艳帜的颜色。我等雪,是为了等梅花。”

“好啊,朕的小迟迟果然是能说会道,才八岁就能讲出这么多有深意的话来。”

辛湄回头,看见走进来的是一脸笑意的辛戟,激动地扑了上去,喊道:“父皇!”

“妾给陛下请安。”崔筠卿也立即起身。

“卿卿,朕说过多少次了,有了身孕便不要再拘泥这些虚礼。况且你我少年夫妻,这般客套做什么?”

崔筠卿听到辛戟的一声“少年夫妻”,不禁红了脸。多久,她没有听得“少年”二字。

年少初见,情愫稍稍。他采撷一枝棠梨簪入她的云鬓,她便只觉这一生都怕是要沉沦在这一刻里。

“迟迟,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要父皇抱。”崔筠卿看辛湄钻进辛戟的怀里叽叽喳喳,嗔怪她道。

辛戟疼着怀里的小女娃还来不及,怎会再顾及君臣纲常?

“朕就喜欢朕的辛湄,”辛戟边说边把玩辛湄头上的珠花,“迟迟,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你想要什么啊?”

辛湄佯装思考了一会儿,便环着辛戟的脖子说道:“迟迟想要的,当然是父皇能够日日留在椒房殿陪着卿卿。”

崔筠卿脸色一变,忙想叫辛湄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但辛湄仍还是同辛戟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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