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水利这些时丢针忘线,心里乱糟糟像是一团乱麻。号子孤身一人回到了神牛坑,让她心里一阵阵发紧,这时她才明白,号子在她心里仍然有着重要的位置。这几天,她和乡亲们一起去出红薯,总是忍不住拿目光偷偷往号子身上瞟,萦系他吃饭了没有,要是饿着冻着了,谁心疼他呢?吃过晚饭,水利拨亮了油灯,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儿,无声流下了两行泪水。已经好多天了,她晚上老是睡不好觉,一搭蒙上眼,就要作梦,梦见童年时的天真烂漫,滑稽可笑;也梦见过青面獠牙,红发鬼怪,扒开她血淋淋的胸膛,掏出心脏当馒头吃。吓醒的时候,往往是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她知道,号子他们正在开队委会,商量分红薯的事情,号子还没睡呢,她也无法入睡,索性从针线筐里拿出那只纳了好多天的鞋底子,端在手上细看,却又无从下针,思绪万千,独坐在灯前发呆……后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那是公公张冒趁着人静,在偷偷打造镰刀和锄板儿。叮当的声音,像有穿越时空的魅力,把水利的思绪,拉回到过去的岁月……
水利和号子还有天贵是同年出生,一起玩尿泥长大的发小,又是同班同学,可谓青梅竹马。也应了深山出俊鸟那句俗话,到了中学的时候,水利已经出落成一位俊俏的大姑娘,从号子和天贵的目光中,她充分感觉到公主般的骄傲和满足。两个人表面上风平浪静,暗自却在较着劲儿,在水利面前表现出绅士风度完善着良好的形象,试图赢得她的芳心。有时候,水利会把他俩看作是大傻瓜,觉得滑稽可笑,可到了真正懂得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给自己酿下了一杯苦酒。
儿时,大人们排成队儿蹲在红薯地里薅草,翻红薯秧儿,以免使薯秧扎地生根,分散营养,结出一地麻根。孩子们就聚在一起过家家,演绎千古不变的传统游戏。号子摘下带梗的红薯叶儿,一节节劈开,做成滴溜溜的耳坠子,挂到水利的耳朵上;天贵用碧绿的嫩薯藤编成花环儿,戴到水利头上,把水利装扮成一位准新娘,花枝招展。然后他俩蹲在地上,把四只小手交在一起,编成一顶花轿,让水利坐上,高喊着起轿了,嘀嘀嗒,嘀嘀嗒,花媳妇,到家啦,咚叭,噼哩叭。号子说:“天贵,这是我媳妇,抬我家。”
天贵不干,说,“是我媳妇,为啥抬你家?”
号子也不示弱,“我先娶她。”
“我先娶她。”
两人争执不下,转脸问水利。“水利,你跟谁?”水利一脸天真,看着他俩争得像是斗架的小公鸡一般,脸红脖子粗,只是一个劲儿嘻嘻作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儿。两人高一腔低一腔追问,水利只管不搭腔,兴奋得手舞足蹈,像是骄傲的天使一般。号子和天贵气坏了,一松手就要打将起来,水利冷不防从空中落地,一屁股蹲到石头上,疼得大哭大闹起来……大人们赶过来,喝退了他们,才避免一场为争媳妇引发的你死我活的流血事件。
孩子们没记性,没过三天,他们就又好到了一块。后来上学,三个人仍是形影不离,只是号子和天贵显得更加亲密,水利总是跟在后面,成了他俩的陪衬,谁也不再提娶媳妇的事儿。放学后,大人们吆喝他们去打猪草,号子和天贵心照不宣,便叫上水利,先帮她把篮子割满,然后带着丰收的喜悦一块回家。
到了中学,三人都已长成青春少年,少男少女的心绪澎湃汹涌,逐渐懂得了男女间的隐秘,大家却明显产生了距离。然而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矛盾和斗争在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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