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入皇宫澄心堂教书的无一不是饱学之士,张易、段文圭等人的文名响彻四海。这样的师长,也只有帝王家才能请他们来授课。你说想要自己开办学堂,不知你又能请什么人来授课?”那少女讥讽道。
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就有资格教导皇子皇女们的,张易是经学大家,段文圭是文坛巨匠,其他教授琴、棋、书、画等待诏和射术、剑术、骑术教授无一不是唐国各个领域的顶尖国手,这样的师资阵容和水平,别说即将覆国的晋国,即便是偏安一隅的蜀国、钱越和南汉也是无法比拟的。
中原战乱,北地英才出奔的首选之地都是江南,一来路途近,二来江南富庶,最重要的是杨行密、徐温和李昪三人都是海纳百川恢弘大气的英雄,肯接纳天下英才为己所用。因此,要比人才,尤其是读书人,南唐毫无疑问是居于天下之首。
裴茳微微一笑,道:“我在北地收罗了一些孤儿,大都是目不识丁。我的打算是先请几个村儒来开蒙识字。等有点基础了,我会亲自教他们课业。”
“你亲自教?”那少女想了想,听出了裴茳的潜台词。前面裴茳说想办一所能学以致用的学堂,接着就说要自己教一批目不识丁的孤儿出来。
这是要在白纸上作画的意思。
他这是对皇家教育模式所进行的一种无声的反对!也就是认为皇子皇女所学的都是无用的东西,只有他教的才是真正有用的。
这是何等的自负?
那少女皱了皱眉,不敢确定自己所想的是不是就是裴茳所要表达的意思,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你的学识远远超过了张易、段文圭之流?”
裴茳笑着摇头道:“怎么可能?张学士、段侍讲都是学问渊博的大家,我何德何能,敢与他们相比?”
那少女的眼神一凝,问道:“那就是,他们所教授的东西对皇子皇女们无益?”
裴茳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中肯的说出自己的见解:“不能说毫无益处,只是用处不大。比如张学士讲春秋、讲大学、讲礼记,都是先贤智慧的结晶,可以知进退、明得失。然而,也只是告诉皇子皇女们这些道理,以后碰到类似的事,可以遵造先贤的做法去做。这就是张学士的教育方式。可是说句实话,先贤的做法就一定正确么?让一个孩子,去学习千年之前的古人的道德标准和行为模式来判断这时代的事,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有句俗话不知小娘子听说过没有?尽信书,不如不读书!”
裴茳的话里有好几个莫名其妙的名词,让那少女听不太懂,不过通过前后话语的比对,她也基本明白了裴茳的意思,那就是张易所讲的春秋也罢、礼记也罢,都是“不合时宜”四个字。
仔细想一想,裴茳说的确实有些道理。现在的人将千年之前的古人所说的话奉为圭臬,并遵照行事,确实有点不合时宜了。
“那段文圭呢?他的文章诗词乃江南一绝,连皇帝都要称赞的。”那少女颇有些不服气。
裴茳嗤地一声,冷笑道:“文章诗词能让一个老百姓吃饱饭么?不过是娱人一笑的东西,拿来何用?”
那少女张了张嘴,反驳道:“自隋唐开科取士以来,都是文章诗词定高下,岂会无用?”
“文章诗词做的再是花团锦簇,若不能利国利民,又有何用?”裴茳当然不认同。
那少女冷笑道:“你教的东西就能利国利民了?不如你说来听一听,我也好涨涨见识。”
裴茳嘿嘿笑了一声,傲然道:“与诗词文章相比,我自认为还是我教的东西实在一些。若是学会我所传授的知识,不敢说利国利民惠及天下,最少也能惠及一乡一县。”
那少女眉毛一挑,道:“你这般肯定么?你究竟能教人什么东西,敢口气这么大?”
裴茳突然弯腰从地上捡了一颗碎石头远远的抛了出去,然后指着那石子道:“为什么这小石子扔出去最终会沿着弧线落在地上,而不是平直的一直飞向天边?”
“力尽了,自然会掉落在地上啊!这本就是常理。你东拉西扯的干什么,我问的是你能教人什么东西?”
裴茳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没听明白我说的话。我教的就是这个。我能够清楚明白的告诉你,为什么扔一块小石头出去,它必然会呈这么一个弧形掉落在地上,而不会一直呈一条直线一直飞向天空。这就是物理,自然万物运行的规律和道理。我甚至可以测算出你扔石子用了多少力,这块石子掉落的地方与你站立之处的精确距离。小娘子,这下你听明白了么?”
那少女嘶地一声,倒抽一口冷气,惊恐地望着裴茳,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终于听明白了裴茳所说的话。
自然万物运行的规律和道理。此乃天道啊!
元成宗元师叔号称紫薇术数天下第一,也不敢说得窥天道。他曾不止一次对自己说过,敢私窥天道者,必遭五雷轰顶而死。可眼前这个少年,居然自称能传授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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