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想想说:“你知道时辰吗?就是多会儿落地的?”

虹羽说:“嗯,刘奶奶说我半夜出生的,生下来就赶上过小年吃糖瓜。”

二丫说:“说我比你大吧!我妈说她正给灶王爷磕头呢,磕了两个肚子疼起来,站起身跑进房去就生下我了。我哭出声的时候,送灶还没完呢,比吃糖瓜那可早了半个时辰。你该叫我姐。”

虹羽说:“美得你!那我叫你二丫姐吧?”

二丫说:“难怪我爹说你傻坏的,都叫二丫了,还姐呢!”

虹羽说:“那我叫你什么姐?你有大号吗?”

二丫说:“有,怎么没有,叫杨冬梅。只是俺也没念过书,大号用不上。”

虹羽说:“那我叫你梅姐吧?你可沾大便宜了。”

二丫说:“当姐那么容易?往后还得多让着你呀。”

虹羽说:“真的?那可好。你真没上过学?”

二丫说:“没有。”

虹羽说:“为什么?”

二丫说:“俺爹说,丫头早晚是人家的人,上学没用。不如多学点儿做鞋缝衣家务活,将来也好当家主事。”

虹羽说:“你爹怎么这样!这老憨……”

正说着,老憨给杨春枝介绍到虹羽了。虹羽对二丫眨眨眼,走过去跟妇女主任拉拉手,这才发现自己手心让二丫握得满是汗水了!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在裤腿上擦擦,回头对二丫笑笑。二丫眨眨眼,走了。

这一天,杨春枝给女孩们上的第一课是做饭。白梅跟刘毛毛,虹羽几个人虽然在家也会做饭炒菜,可一上了这农家大锅大灶也都手忙脚乱的。还是杨春枝跟湘姐两人一起做好了一大锅饭,用刘会计送来的油煎了一大盆香喷喷的小鱼。正没青菜呢,杨老太太送来一竹篮摘好、洗好的小白菜秧子。杨老太太就是公社杨书记跟老憨队长的妈。杨春枝叫她七大娘,是一位精健能干的白发老人,今年70岁了。老人看着虹羽她们直叫观音菩萨,说她们一个个白嫩嫩水灵灵的,比画儿上的七仙女还好看呢,你们妈怎么就舍得让你们到这穷乡下来呀!说完心疼得啧啧的。杨春枝赶紧叫跟来的四哥的五丫,把老人家扶了回去,说上山下乡的伟大意义也跟老人说不明白,反倒让大家心里白不舒坦。

大家正嘻嘻哈哈地吃着饭,嚼着又焦又脆的小鱼,喝着青翠翠的菜汤呢,邵林一头汗水地扎了进门。他一见饭菜立刻说饿了,叫兰兰给他盛饭来吃。兰兰一双眼瞧着湘姐,手上并不动作。刘毛毛是邵林的同学,大咧咧地说了句“有福同享,一顿饭值什么呀?”大家便立刻招呼邵林一起吃。兰兰手脚麻利地盛了饭,拿了筷子递到邵林手上。邵林笑着叫了一声湘姐,春姐,便大口地吃开了。一边吃一边说:“这菜都是哪儿来的?送的?哎,你们队长可真好!连米都给碾好了装着,油也送来了,还让你们玩几天看看风景?嗨,这可真是人同命不同呀!我们?别提了,那五大三粗的老转队长让我们三天内安排好油、盐、柴、米,第四天种好菜园子,第五天正式上工!淑光她们可更惨了!十队的队长是个聋老头,什么事都听他女婿贫协组长牛力的话。牛力说他们队缺少劳力,让公社给分八个男知青,见是淑光她们八个女的,一肚子不满意。昨天晚上淑光她们还多亏队长老伴借几斤米给她们,熬了一锅粥,也没菜,放点盐喝了,今天淑光跑到我们组,请两个男同学给她们碾米。淑光?她当了生活委员呗!要不她怎么会去请人。我是她哥们,再说她们都愁死了!我和木生刚才给她们碾了米送去,没菜没柴的,也不知道她们这早饭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嗨,可把我饿死了!你们可真是好命好运喽!”

邵林连吃带说的,一口气吃了三大碗,这才抹抹嘴,打着饱嗝,然后接过虹羽倒的开水喝着。

白梅说:“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这里饭熟了呢?闻到香气了吗?”

邵林说:“我不是担心你们这才来看看的吗?”

毛毛说:“担心什么?担心我们没米吃?”

邵林说:“是啊,我来给你们碾米来了,这不,扁担还在门外立着呢。”

兰兰说:“这还差不多,这顿饭给你吃得值。”

白梅说:“想不到刚下乡,邵林真像变了个人似的,真够哥们!”

虹羽说:“淑光她们队长怎么那样?她们不会找李书记说说去?”

邵林说:“怎么说?说队上不照顾?那你们来干嘛来了?是来作客给人添麻烦来了?嗨,这话怎么说去?”

杨春枝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们刚来,什么都不熟悉,不能撒手不管的。不过,金牌十队的牛力是个出了名的癞痢头,难剃着呢!连你们大队书记也得让他三分。他既不喜欢女同学,最好是给他换换。”

邵林说:“换换?怎么换?房子都修好了,户口也下来了,款也拨到金牌十队了,这时候说换,哪有那么容易?”

刘毛毛说:“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小霞她们难受吗?走,咱们都去看看。”

段德湘说:“这不太好吧?我们也不是公社干部。”

白梅、兰兰说:“那怎么办?急死了!”

杨春枝说:“大家先别急,着急也没用。等天我跟栋哥说了,明天去金牌给国山支书说说,商量怎么解决这事。你们看好不好?”大家一致同意,邵林告辞就走,说他是组长,要回去安排事儿,还得看看淑光她们还缺什么。

兰兰笑着说:“哟,邵组长慢走,这可懂事多了。”虹羽转身拿一包冯妈妈给的饼干,下坡追上邵林。

邵林说:“你看,弄成这样。”

虹羽小声说:“这事你得找找你爸。”

邵林说:“我倒想找,可也得找得到他呀!这会不定在哪个公社呢。”

虹羽说:“只好等他来了记得说说。”

邵林说:“那当然。我走了,饼干我一定交给淑光。”

一连三天天气睛好,杨春枝带虹羽她们看了全大队很多地方。这里到底是较富裕的农村,即使在这样三年困难刚刚过去的年代,家家粮食也很丰足,到处看不到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或孩子。大队部是很气派的一连十数间大瓦房,其中有占七、八间大的房子是个大通间,春枝儿说是下雨天开大会用的。另外三间分别是办公室,财会室,和小会议室。在这里她们见到了三十岁上下的大队会计杨友才,春枝儿说他还兼着团支部书记。离大队部不远是升仙岭供销社。这是一个很大的供销社,从盐、酒、酱、醋,到糖果、点心、饼干、蜜枣,再到农药、化肥、小家具、日杂百贷、针头、线脑应有尽有,什么都是这里能卖的。原来这里是方圆数十里,金牌、升仙、凤鸣三个大队的唯一的商业中心。所以,就是邵林,淑光她们要买什么日常用品也得到这个供销社来买,因为这里还供着这三个大队配购的煤油。说起来,这也是唯一令人遗憾之处:没有电灯,只能点煤油灯,而且每人每月只供应三两。不过这也难怪,虹羽他们居住的古城,不也是近两年才有电灯的吗?而且远不是家家都用得上的。因为在当时来说点电灯比点煤油灯贵得太多,就连罗星家虽然安了电灯也舍不得天天用的。

那三天里,大队妇女主任杨春还枝带着虹羽她们拜访了老支书的家,现任杨支书家,团支书兼大队会计杨友才家,还有几户土改根子老贫农的家,杨春枝管这叫访贫问苦,说是阶级斗争第一课。可是虹羽她们倒是没见到什么特贫苦的老贫农,最多只是衣服穿得破旧一些,个人卫生条件差一些。他们的土砖房子宽宽敞敞、冬暖夏凉,端出饭来也是一碗碗白白的大米饭,比城里的配购米好吃得太多了,不要菜也能吃它三大碗,而且尽吃管饱不限量。杨春枝带着她们八个女孩三天吃了七、八家的饭,其中就有她自己的家。

虹羽她们这样一家家白吃,倒不是杨春枝的安排,更不是虹羽她们赖着吃的,那好像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虹羽她们进了谁家,谁家的老人,女人,就不声不响地把饭准备好了。自种的蔬菜,自晒的鱼虾,自家鸡下的蛋,自酿的米酒,主人家说一句发自内心的话:“是吃饭的时候了,吃了再走吧。”客人就不能坚持要走了。因为这里人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到了吃饭的时候,让客人空着肚子出门,对主人而言,是一件很丢脸很不光彩的事。也有做好了饭来叫的。来人并不高声大嗓门的请吃饭去,只要往杨春枝面前一站,叫声春姐,春姑,说是我爸或我爷让你们去,双方也就心里都明白了。春枝儿便带着姑娘们嘻嘻哈哈地去那家“访贫问苦”

有一次虹羽吃了饭出来问春枝儿:“杨主任……”

春枝儿说:“叫春姐!嗯?说过三遍了。”

虹羽说:“呃,春姐,这些人家都有大米饭吃,不怎么苦嘛。”

春枝儿说:“那是现在,过去旧社会可是苦人家”

虹羽说:“可大爷大娘们总说地主待人客气,请人干活八大碗,干得最好的人还请上座,敬鸡头呢!诉苦尽诉58年大跃进,61年瓜菜代的苦,这……”

春枝儿说:“这些事我也不怎么明白。栋支书都跟他们说好几回了,让他们别那么说。可他们说着说着就说回去了。”

虹羽说:“栋支书是姓栋吗?怎么有人叫他国支书呢?”春枝说:“栋支书姓杨,因为我们这里的人大多数姓杨,所以大家都叫名字,很少叫姓的,称他国支书,栋支书都可以,有人也叫我春主任呢。”虹羽说:“对了,这里为什么这么多姓杨的?我都纳闷了两天了。”春枝儿说:“数你这小鬼头最爱寻思。明天上午就去拜访知道这个民间传说的老人家,让他给你们讲讲。你们有文化的人也好用笔记下,免得这传说失传了,这也是栋支书的意思。”虹羽说:“春姐你也读过书的,你写下来去投稿,还能拿稿费呢。”春枝儿说:“别取笑我了,我那几个字,这几年也早还给老师去了。你们还不赶紧把这传说记下来,只怕过几年也不会写字儿了呢。”虹羽听得心里一愣:她说得对,农村主要以体力劳动为主,如果不坚持学习,文化很快就会退化的,我可不能把“字儿还给老师去!”

第二天听完有关太白湖的神话传说,虹羽她们一定让春姐带大家去湖里游一游,看一看。春姐便从闸口上找了一条船,她自己划桨载着8个女孩游了半天太白湖,指点着让她们看远处那没有了山的猫山大队,没有了升仙岭的升仙大队,还有没有金牌也没有凤凰的凤鸣、金牌大队。原来,这个公社是圆的,只要站在湖心的船上,就可以按方位指出所有十一个大队的所在地。当然,湖面还有很大面积,恐怕有几千上万亩吧。虹羽坐在湖心船头看太白湖一泓碧水、清丽明澈、深深悠悠,很以为这里就是李白醉酒长眠的地方。这里湖水清深,荷、菱数里环绕,风景美不胜收。如果李白对尘世倦了,到这里憩息,应当不会有人打扰他的清梦吧?

游湖上岸时,春姐特意从荷叶、菱角中间缓缓穿过,让虹羽她们摘了很多莲蓬、采了几捧菱角。兰兰被荷梗划破了手,白梅被菱角扎了嘴唇,刘毛毛还差点掉下湖去。这下子女孩们才知道即使是到了手边、嘴边食物,也不是那么容易进嘴的。那么,把种子变成庄稼,把庄稼的果实又收获回来,再把它整成粮食,碾成米,然后煮熟了做成饭,盛到碗里,吃到嘴里,就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确实知道这个“不容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是八个女孩实实在在的在升仙二队呆了足足一年以后才真正知道的。这一年里头,她们经过了春种、夏收、双抢、种棉、锄草、打农药、摘棉花。为这摘棉花,二丫她们跟虹羽她们争得面红耳赤。二丫她们说是“捡”棉花,虹羽说不对,这棉花不是天下飘落下来的,而是大家流汗受累种出来的,所以不能叫“捡”棉花,只能说“摘”。“摘”是收获,“捡”是白来,这两个字儿的意义是不同的。二丫说不过虹羽,只好也说摘棉花,惹得队上的大妈大嫂子们好几天笑话二丫的舌头沾了墨水汁──说起话来蓝蓝(难难)的。虹羽问二丫蓝蓝的什么?二丫说:“难难的难听呗,还能有什么好话吗?你们这些知青也真是的,捡不就是摘,摘不就是捡吗?老几辈子传下来的说法,偏你们就说不对。像那扯棉梗,你们偏说拔棉梗。结果扯也好,拔也好,手掌心不一样得起泡,得破皮吗?虹羽小蛮子,卯劲儿跟我拼了三天,劝都劝不回去。结果手疼得筷子都拿不住,嘴里还说什么‘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叫俺说那是‘谁知碗中饭,难得到嘴边’呢!”二丫热辣辣地说着,虹羽暖呼呼地听着,她知道二丫嘴上狠巴巴的说着,心里是疼着自己的。那顿饭,二丫硬是要喂虹羽吃,弄得白梅酸溜溜地气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虹羽不好意思,坚持自己拿汤匙自己吃的。

那一年,虽然老憨队长多方照顾,并不强迫女孩们每天上工。可是在农活忙,人手派不过来的时候,也大声叫喊她们快去干这、快去干那。尤其后来老憨知道她们明年靠工分吃饭了,也常催着她们上工,好多挣点工分。大部分时间,都是女孩们自己跟二丫一起去干的。年轻人在一起无论是玩还是干活,都有一股“比比看”的好胜心。农活本来不难学,反复几个动作,整天去做就是了。所以大家比拼起来,比熟练,比技巧的时间少,比力量拼韧劲儿的时候多。一天下来,常是虹羽她们吃亏大一些。尤其是兰兰、白梅她们,常常累得腰酸背痛,叫苦连天。回到家里,虹羽跟刘毛毛就成了她们攻击的目标,说她俩老爱跟二丫她们剽着干,人家生在农村,早就是劳动能手了,咱们凭什么跟他们比?这不是自找苦吃就是假充积极,说她俩是想捞点儿资本,回去好分配好工作。刘毛毛气得直叫屈,虹羽却让她们明天不要参加比赛了,不是能轻松一些吗?段德湘是站在虹羽一边的。每当晚饭后发生这样的争执时,湘姐总是先问虹羽累不累?虹羽说怎么不累?当

然累!然后湘姐就说:“好!我们就是需要这种劲头,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兰兰说:“那也不能玩命儿干啦!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哟,说到柴,倒真是没得烧了。菜园也没种好,小鱼涨到二、三毛一斤。还有下个月就没生活费发了,生活可怎么办?组长,这生活委员我可干不了啦!你让别人干吧。”

段德湘默不作声,她比刚来时可老练多了,毕竟年龄大一些。她想,“柴的问题不难解决,老憨队长让她们到队屋前的乱草堆里翻晒一点,弄回来烧。这没菜吃真是件麻烦事,从前每月有生活费,可以买点菜吃,往后,可怎么办?明年按工分吃饭又怎么办?唉,真烦死人了。”刘毛毛本来受了兰兰的气,这下可找到发作的机会了。她气冲冲地说:“兰兰,这会儿不想当生活委员了?没门儿!有钱的时候,你当家,揣着钱,让你买点儿肉吃也不肯。帐目东改西涂的,敢情是有油水沾呢!这会儿没钱了,就不干了,你也说得出口?”兰兰说:“你放什么臭屁呢!每人几块钱一个月,又得吃又得喝,还得添置日常用具什么的,你当还能多出个金元宝来?穷凑合呗!这份穷家我早不爱当了。谁爱当谁他妈当去?不当这份差,不背这份嫌疑不受这份狗气!”刘毛毛说:“你骂人?你再骂一句!”吴兰说:“骂你怎么着?讨米掉了打狗棍,就得受狗气!”刘毛毛冲上前去,扭住吴兰就打,吴兰尖叫大骂,毫不示弱。虹羽几个人见打起来了,赶紧去拉架。

那两个人互相揪着头发,揪得紧紧的,不依不饶。一时还拉她们不开。虹羽一时眼误,错拍了刘毛毛一掌。刘毛毛说:“好啊,劝架还是帮忙呢?我可不怕你们一伙的!”说着松开吴兰,转身向虹羽扑来。虹羽躲闪几下,看看躲不开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向刘毛毛推去。只听见“扑通”一声,刘毛毛像一段干柴似地倒下了。虹羽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推竟有这么大的力气,竟会将一百多斤的刘毛毛推得摔了个仰八叉。等白梅她们七手八脚地把刘毛毛扶起来的时候,虹羽看见她额角被床角碰破了,血流出来,鲜红鲜红,煞是吓人。为了这一推,凌虹羽受到记过处分,并在全体知青中通报批评。刘毛毛跟吴兰倒只是批评教育。事后,老憨知道了真实情况,为虹羽向他哥说情,可是处分通知早已发了,还寄了县知青办,古城知青办各一份,当然不可能收回了。如果收回,那不是要让公社杨书记认错吗?杨书记不撤销处分的理由当然很充足:女孩们抓抓扭扭,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像凌虹羽这样用蛮力推人,如果撞得再重一些,或者再撞正一点,不是会出人命的吗?这当然要重重处分,以警效尤。“这可是黄狗吃屎,黑狗遭秧!”二丫愤愤不平地说,说得蒙头大睡足足一天的虹羽也忍俊不禁,二丫乘机将虹羽拖起来,吃了一大碗她跟奶奶做的粘米欢喜团子。虽然欢喜团子很好吃,虹羽心里却一点儿不欢喜,她隐隐觉得前几年的倒霉气又似乎跟着自己来了。果然后来,到三义县招工的人看见凌虹羽档案中“推人致伤,皮破血流”这八个字时,便认为这个凌虹羽一定是调皮捣蛋,表现不好的知青而多次不予录用。从那以后,虹羽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情绪总不好,人也消沉了很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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