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醒来的时候,他却不是在朱府,而是在太子的别宫中。那日江世雨正巧登门道谢,也正好有让朱砚卿入宫做他伴读的意思。结果正巧碰上朱皖白责打他,于是便救下了。
自那之后,他成为了太子伴读。跟在江世雨身边的时候,他是高兴的。
那时候他们都是少年,一起干的疯狂事数也数不清。尽管江世雨的身边并不安全,太子之位被其他皇子觊觎。朝中势力杂乱,走错一步他们便会粉身碎骨,还会牵连整个朱家。
他想,也许自己可以利用太子,阻止他的父亲报复茶家。这点心思称不上恶毒,但是却让他有种背叛家门的不安和利用挚友的罪恶感。
当江世雨问他:今后我为帝,你为相,何如?
朱砚卿心慌意乱地点了头。他害怕江世雨发现自己内心的想法,害怕他知道自己是在利用他。他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太子众多玩笑中的一个罢了。
江世雨笑着说:说好了,泖良。不许反悔。
这件事却让他后悔了一辈子。
没过多久,家父去世,先帝驾崩。年少的江世雨登上了皇位,而他则接任了父亲的官职。
初登权顶的江世雨果真兑现了他的诺言。他以谋反的罪名将茶家满门抄斩。
朱砚卿没能制止。因为只有身在其位才能明白,茶家必须亡。
哪怕不是因朱家与茶家的世代恩怨,茶家也注定败在权谋之中。江世雨不会放任先帝的势力太甚,他需要的是整个朝野重新洗牌,将权力的重心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上。
江世雨派他去血洗茶府,让他真真切切地成为了背负罪名的恶人。
少年天子满脸带笑地将血淋淋的丞相之位递给他,像是个做了好事等待被褒奖的孩子。朱砚卿摇头拒绝了。
为此少年天子和他大吵了一架。而他也突然大病不起。
自那之后,江世雨变得孤僻暴戾,性格阴晴不定。而心中愧疚的朱砚卿没能对江世雨坦白真正的原因。两人只口不提往事,仿佛不曾为挚友,渐行渐远。
直到江若柔遇害,朱砚卿才如梦初醒。
事发之后,朱砚卿曾亲自调查此事。所有的证据似乎都在指向湘贵妃。但朱砚卿是何等聪明的人?谋害太子之事,若是这样明面投毒,还人证物证俱全,难道不够可疑?
探案的嗅觉果然让朱砚卿查到了诸多疑点。在他准备继续查下去时,江世雨却已经下令诛杀湘家。
朱砚卿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多,甚至有种隐隐的预感。他的追查从明面转到了暗地。然而当他经过数月努力,查出真相时,他却感到无比痛心。
一环又一环的证据,最终指向了那个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朱砚卿无法理解,江世雨为何要用这种手段?他若是想诛湘家,大可不必在后宫动手脚,只需朝堂之上一个莫须有,就可以治他们的罪。除非,江世雨是真的想害死自己唯一的儿子。
发现这一真相的朱砚卿深感恐惧。江世雨究竟何时变成这般可怕的?虎毒不食子,江世雨连他唯一的儿子都要杀。最后死的,亦是他的骨肉,他究竟如何忍心?
朱砚卿开始有意无意地护着太子,以防江世雨再次对他动手。
而江世雨自从若柔公主死后,仿佛也变了。他似乎真的体会到了失去亲生骨肉的感觉,也似乎真的后悔自己曾对江若端不利。他对江若端的态度变了许多,可惜对江若端而言,迟来的父爱已没有太多意义。
这一切的一切,究竟因何而起,又究竟要延续到何时。
朱砚卿不知道。他这么多年也搞不懂江世雨的心思,唯一能做的,只有伴着他,当他的好臣子,在必要时阻止他再次犯错。
他要为当年那个逆家叛友的自己赎罪。
“学生不后悔。”朱砚卿平静地答道。正如他无数次面对自己内心挣扎时给出的答案。
国师点点头,闭上了眼。
“先生,学生心中有惑,可否点拨一二?”朱砚卿问。
国师微微一笑,言道:“听闻朱小姐与北夏云太子关系甚好?”
“先生此言是?”朱砚卿困惑不解,国师为何答非所问。
国师不再言语。朱砚卿拧眉沉思片刻,猛然站起。
“国师的意思是让槿儿与北夏和亲,以此牵制北夏?”朱砚卿满脸震惊。若不是国师点拨,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想到此策。可是,朱槿尚有咒未解,诅咒之日将近,此策恐是难行,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灵仆通报,道是陛下有事请国师到御书房。朱砚卿只好先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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