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箫声响起,只见康先生瞬间启动,一个闪身,便杀到了尘凡身前,一拳挥出。

方圆大吃一惊:“施主小心啊!”

尘凡不慌不忙,只是淡定的停下脚步。

康先生的拳头挥了下来,但是歪得可怕,离尘凡的脑袋至少差了半尺,尘凡只是轻轻地侧了侧脑袋,象征性地躲了一下。

方圆松了一口气。

尘凡笑道:“果然如此。”

方圆不解,只见尘凡向右侧了侧身子,在僵尸身旁探出个脑袋,看向躲在后方的黑衣人。

“你们的右手,出了些问题吧。”尘凡露出狡黠的笑容。

虽然是在黑夜之中,但是明显可以感觉黑衣人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

看来猜对了。

方圆好奇的问道:“什么意思?”

尘凡双手放在脑袋后面,扭了扭腰活动筋骨:“康先生的活动,是依靠这三位黑先生的笛箫声来指挥的,他们必须要保持这个阵型,就是因为只有在这个阵型中,音乐的声音才能准确的传达给康先生。”

尘凡指了指阵型的左侧:“他们三个,这位黑先生负责的,是康先生的左手。”

尘凡又指了指阵型的右侧:“而这位,则是负责指挥康先生的右手。”

尘凡看向居中的吹箫黑衣人:“两个笛子负责指挥双手,而居中这位,则是用箫声指挥康先生的双脚。”

方圆恍然大悟,不禁佩服尘凡心思机敏。

尘凡继续说道:“他们的声音传给康先生,要注意随时控制角度,一旦角度歪了,康先生出拳的位置也会发生改变。所以只要我打断笛子的演奏,大师就能在短时间内取得一定优势。刚才我一共击出了六十六枚铜钱,其中大部分都打在了你的笛子上,这会儿笛子音已经不准了,所以康先生的动作自然也歪得离谱。”

方圆闻言心痛,小声嘀咕:“六十多枚……”

居中的黑衣人半眯了眯眼睛:“少侠心思机敏,佩服佩服,说实在的,少侠若是愿意在今天放手,我们大可交个朋友,在我们教中,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

“你们教中?”尘凡好奇道:“你们是哪个教派的?”

黑衣人道:“恕在下无可奉告,我们的行动本来就是机密,如今被你们撞见,本来应该是杀之而后快的。”

尘凡道:“可惜现在弄成这个局面,你们攻不过来,我们也打不赢你们。”

黑衣人道:“既然是死局,那不如我们别打了吧。我们还是来做交易怎样?”

尘凡道:“怎么交易?”

黑衣人道:“这具尸身我们今晚要定了。”

尘凡道:“尸身?康先生还活着,他是我们水清堂的病人,他是不是尸体,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黑衣人笑道:“少侠倒是很有侠义心肠。”

尘凡道:“不敢当,你口口声声少侠少侠,我也多少要对得起这个名头。”

黑衣人道:“既然是侠,侠之大者,当为他人着想,少侠多一点同情心,体谅体谅我们的跑腿的苦衷,让我们把这位“先生”带走,日后我们自会再行回报你们水清堂。”

尘凡道:“侠之大者,自然要为他人着想,可惜我只是个少侠,少的就是那一点同情心。”

黑衣人道:“没关系,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见修行境界的提升,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少侠只要今晚顿悟,明天就是大侠一个啦。”

尘凡道:“可我偏偏不想当这个大侠,大侠多累啊,整天要顾及江湖道义,我就想当少侠,对道义的执着少一点,对俗世的眷恋少一点,对红尘的期待也少一点,世界这么大,我哪管得过来。”

方圆忍不住赞道:“哎呀小施主,这可是难得的顿悟啊,放下我执,了无牵挂,施主这是具大智慧啊,天赋慧根,要不要入我开山寺修行,以施主的资质,说不定几年之内就能晋升首座啊。”

尘凡无语,瞪了方圆一眼,我跟人打嘴仗,这种时候你竟然给我传教?!

只见黑衣人闻言笑了起来:“这位大师说的不错,小兄弟你既然别具慧根,不如跟着这位大师前去修行吧,这尸身不过是皮囊一副,哪里值得“首座”大人牵挂,不如放下执念,这样才能远离尘世的痛苦嘛。”

尘凡道:“有过痛苦,才懂得世间众人之苦,有过执著,才能放下执著,有过牵挂,才能了无牵挂,未曾拥有,何谈放下。”

黑衣人道:“小兄弟不要执着,该放就放,这是为你好。”

尘凡道:“该放就放的是你吧,这也是为你好,我这是在渡你。”

黑衣人道:“我若不放,你奈我何,难不成还要强行渡人吗?我倒要看看,是我们的笛声先亡,还是阁下的钱财先尽。”

这句话无疑又扎了方圆一刀。

尘凡道:“你是说我拿你没办法么,那倒未必。”

黑衣人闻言扬了扬眉毛,面罩之下神色一凛:“倒想领教领教阁下的手段。”

只见尘凡转过身来,缓缓走回原地,黑衣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知尘凡藏了什么后手,这小子武功路数奇葩,看不出深浅,真打起来又斗智不斗力,让对手打得不痛快,却又颇为头疼。

尘凡步伐稳健,自信满满,走出两丈有余,一边走一边朗声说道:“二师兄,八百里鲲鹏展翅,天外天虱子舞歌,夏虫可语冰。”

旁边一扇门打开,屋内灯光映出,只见一个翩翩公子负手而出,展鸿鹄走在金光里,颇具仙风道骨。展鸿鹄走到尘凡原来的位置站定,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黑衣人不知尘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来者何人,不过听尘凡叫他“二师兄”,既是师兄,那么武功定然不弱,也不知为何之前没有出手?难道是这师兄一直在旁环伺,直到师弟摸清了我们的底细再行出手?

就在这短短的几步路内,黑衣人已经设想了尘凡师兄出手的好几种方式,包括可能的进攻方位,距离,角度。而直到尘凡重新转过身时,他才明白尘凡所谓的“办法”。

尘凡手中蓦地多了一只埙。

黑衣人瞬间已明其意,连忙架起竹萧,而与此同时,尘凡身后的展鸿鹄也架起了一只竹萧。原来展鸿鹄之前负手而立,不是想表现得胸有成竹,不过是要把竹萧藏在身后罢了。

两只萧同时奏响,划破了先前对峙时的沉闷。

原本静止的康先生听到箫声之后,便忽然有了精神,缓缓立起自己拉耸着的肩膀。只不过这次,他的双脚不知道该听哪一只萧的指挥。康先生双脚轮流抬起,却始终没有迈开一步。

就在这时,两只笛声响起,而尘凡的埙也终于奏响。笛声音高,埙的音低,奏起同一首歌效果也相去甚远,康先生显然受到了干扰,双手抬起又放下,张开又收起,完全不知该做何动作。

众人所奏之歌名叫《天外天》,尘凡先前听三个黑衣人指挥康先生,主要用的便是这首曲子。

尘凡先前所念“八百里鲲鹏展翅,天外天虱子舞歌,夏虫可语冰。”正是《天外天》里的词,描述的是传说中世外天地的一番景象,传说在那片天地里,仙人羽化,鲲鹏翱翔,星光闪耀不分昼夜,漫天白雪纷飞,却四季温暖,因而才有了“夏虫可以语冰”。

埙声清冷,萧声辽阔,笛声悠远,合奏起来相得益彰,声音在宁静的夜空下,让人觉得清爽而心旷神怡。

如果一切不是发生在这样的场景里的话。

在清冷的月光下,漆黑的墓棺旁,一个巨大而笨拙的黑影在手舞足蹈,这幅景象,诡异中带着滑稽,让人哭笑不得。

原本是腥风血雨的武斗械斗,硬生生变成了一场斗乐,这就是尘凡所谓的“办法”。

《天外天》意境深远,曲风雄浑有带有一丝神秘,康先生左右摇摆不定,像是一个和着乐声起舞的醉汉。黑衣人见状,连忙变奏,换了一曲《枉凝眉》,这曲子哀怨婉转,配合的以柔克刚的武功路数,只见蹦蹦跳跳的康先生听到音乐,忽然一个振臂,随后动作放缓,双手在胸前推拿,竟是开始打太极。而康先生一边打太极,一边也在缓缓接近尘凡。

尘凡已经大致摸清,每一首曲子对应的应该都是一套武功路数,于是见招拆招,也奏起了《枉凝眉》,只是这枉凝眉变了调。埙的音色在几个竹制音乐器中显得独树一帜,声音也更有辨识度。相较起来,埙本身应是以低音见长,尘凡却故意用埙吹高音,同时加快变调速度,这《枉凝眉》听起来便尖锐无比。康先生的太极应声而动,原本优哉游哉的拳法加了速,显得颇为鬼畜。一曲终了,康先生又转回了原位,维持在双方阵营的中央。

就在这时,黑衣人再欲变调,尘凡下手为强,抢了半拍,先奏了一曲《凤舞九天》,尘凡抢得半拍,便占了主动,这首曲子黑衣人先前并未奏过,尘凡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效果,只是想着抢拍子,胡乱中想起什么就吹什么。

但是尘凡怎么也想不到,《凤舞九天》对康先生来说,指的是王八拳。只见康先生站在原地疯狂抡臂,动作快的惊人,像是两个旋转的车轮,康先生站在其中,似乎随时都要启动奔行一般,多亏他这幅身躯已经不再感受得到痛苦疲惫,若是正常人这么抡,手臂早废了。

尘凡不忍折磨康先生的肉体,但情况如此,只得从权,大不了抢回身体之后再帮他治疗筋骨。

黑衣人这边也奏起了《凤舞九天》,康先生抡着双臂,在两个阵营之间不断摇摆,很显然,相较于前面几个回合,这一回的较量变得非常简单,就看谁的音乐吹得好,这口气不断掉,康先生就会往对方那边过去。

就在双方拼了命吹奏的同时,剩下的那个人,终于等到了动手的时机。

尘凡之间走回头时,就已经秘密地向方圆暗示,“我拖住他们,时机合适,你就动手。”

先前康先生四处挥舞,整条战线都笼罩在他的拳风之下,这回他只打王八拳,拳路也从复杂变成了最简单,行动不再不可预测。

方圆没有犹豫,起步绕过康先生,一拳便挥向黑衣人阵中。

两侧吹笛的黑衣人见状只得拆开阵型,举手格住方圆的攻势,而黑衣人阵中少了笛声,音乐的音量便突然被尘凡一方盖了过去。两个吹笛的黑衣人好不容易将方圆架开,却发现康先生抡着王八拳,已经杀到了跟前。

两侧黑衣人想要架起笛子指挥康先生,但是又要防住方圆回攻,顾此失彼。就在此时,尘凡索性也弃下吹埙,在黑衣人踌躇的瞬间闪身抢攻,这一回,在失控的康先生、方圆和尘凡的夹攻下,黑衣人的防线终于崩溃,尘凡和方圆各自点了两侧黑衣人的穴道,两个黑衣人动弹不得。吹箫的黑衣人见大势已去,放下竹萧,展鸿鹄见状也停止了吹奏,音乐声停,康先生的动作停在半路,只是抡臂的手随着惯性又甩了两圈才停止。

左右受制,吹箫的黑衣人盘腿坐在原地,打了一晚上,原本摇摇欲坠的面罩终于脱落,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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