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夜白月下，采歌正芳华。”
“这是你十五岁那年写的一首诗吧？教书的先生当年还夸写的好。”
林未泽怅惘又怀恋地笑了笑∶“因为那天晚上，听到有人唱歌。”
林未泽十五岁那年的春夜，他什么诗也作不出来，便乘着月色在云衣教里瞎逛。走到小弟子的住处附近，他听到有人在唱《子衿》，唱得并不好听，只是那歌声甚是欢快，全然没有原本该有的情绪。这欢悦的歌声勾起了林未泽的好奇心，他循着歌声，一路走到一处小小的院落门口，门大开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一株桃树下，摇头晃脑地唱着歌，手里好像在用五彩丝线编着什么东西。他认得这个师妹，父亲说她悟性颇高，也肯下功夫，不日就能练出一番成就来。只是她现在唱着乱七八糟的调子，头上的丝带也跟着她一摇一晃的，把林未泽的心晃的一团乱。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过了很久，她伸了个懒腰回房睡觉，直到屋里的光一下子没了，林未泽才回过神来。
没了歌声，四下就只有没完没了的虫鸣。他只记得师妹平日里在练武场上十分拼命，却不知道她私下里这样活泼天真。从那天以后，他几乎每夜都躲在那里听小院里没头没脑的歌声。直到青衣出事，他说要娶青衣，她哭了一夜，从此再也没唱过歌。
林未泽对于为什么要娶青衣这件事的原由心知肚明，并不仅仅是像他说的那样简单。他从前一直以为能等到解释清楚的那一天，直到赵舒横空出现，他知道，即便是等到了，也早就物是人非了。
“难为你还记着。这一路上多凶险，不管出了什么状况，你都要跟紧我，绝对不能走散。”
长夕知道他说的有理，点点头算是答应∶“不早了，回去吧。”
两个人在路上走了不过五六天，就已经看到败乱的迹象。连着路过几家客栈，都是大门紧锁，普通人家更是不敢留他们住宿。连着两天，长夕和林未泽都是睡在野外。
昨夜没睡好，今天一早起来长夕就不住地打哈欠，林未泽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看，他揉揉眼睛∶“今天我们不在这里停留了，走一夜，明天傍晚能到个大城市，那里的客栈肯定能住人，总好过轮流睡在野外。”
这两天长夕和林未泽谁都没睡好。在野外不比在客栈，两个人都是轮流守夜。长夕现在最迫切的愿望就是一张床，为了这张床，走一夜便走一夜吧。
刚刚天黑，两个人就到了一处村庄。只是这村庄连点灯光都没有，房子也都破败不堪，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这阴森的村庄让长夕觉得有些害怕，她紧握着缰绳，唯恐前面突然跳出来个什么东西。突然，她想起青衣给她的护身符还戴在胸口，便紧紧地捂住。
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点火光，随即冒出来的火光越来越多，逐渐连成了一大片。长夕赶紧调转马头紧紧靠着林未泽，林未泽倒是比她冷静许多，他轻轻按着长夕的胳膊∶“没事，这是火把的光。”
一群人从暗处涌出来∶“你们是什么人？”
林未泽替长夕拉着缰绳∶“我们夫妻二人路过此地，不想惊扰了各位，实在抱歉。”
带头的一个人举着火把仔仔细细将他们两个人照了个遍，看他们衣冠整齐，带着很多行李，不太像是打家劫舍的人，便放松了警惕∶“二位是要在这里歇歇脚吗？”
林未泽摇摇头∶“我们打算直奔庆阳城去。”
“二位还是在这里歇歇吧，庆阳城离这里还老远，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啊。”
未泽看看长夕被火把映照的发红的脸，那张本来灵气十足的脸现在无比憔悴。他想了想，小声问长夕∶“不如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夜吧。”
长夕点了点头∶“好。”
带头的人原是村子里的里正，他带着长夕和未泽来到一处稍微整齐一些的破败院子里拴好马，又吩咐几个村妇收拾张干净得床铺出来。
各家又亮起了灯火。
长夕有些不解∶“大晚上的，为什么都不在家里睡觉，要躲在外面？”
里正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姑娘有所不知，这段时间天下可不太平。不知从哪里流窜出来一伙贼人，抢钱抢粮食，连人都不放过。村头王家的媳妇，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好容易把一双儿女拉扯大，这不，女儿前两天被抢走了，儿子也被人拉走做了壮丁，她一下子没了儿女，前两天要不是被人发现的早，就吊死在自家院子里了。”
长夕平日下山哪来过这样混乱不堪的地方，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也太过分了！”
“他们每隔几天来洗劫一次，村子里地年轻人差不多都被抢光了。我们这里也没剩下什么吃的，就委屈二位了。”
说完，一位身材健硕的村妇端上来一盆煮野菜和两碗稀得像水的粥。长夕和未泽一听这话，那还有心思吃别人的东西，连忙推脱∶“我们在路上吃过了。”
里正也不跟他们客气，便又让人把饭菜撤了。长夕很是疑惑∶“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搬走呢？”
刚才的村妇摇了摇头∶“在这里待着好歹还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还能有口饭，要是搬走，真得去要饭了。”
长夕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里正慌忙站起∶“不好！你带他们躲起来，我出去看看。”
长夕和未泽的剑都在身边，但是听着这么大的声响，怕是来了不少人。村妇掀开一个水缸的盖子∶“快！进去！”
水缸是空的，未泽和长夕便蹲了进去。
这口缸不算大，躲两个人有些挤。长夕和未泽错开身子，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长夕紧紧握住手里的剑，她头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心里十分害怕，而林未泽看起来就冷静的多。长夕藏得靠上，林未泽扯扯她的衣袖∶“你小心点，外面这么多人，被发现了就麻烦了。”
长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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