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起来了,我的头很疼,我们回去吧!”我找了这样糟糕的借口,不由分说的掉头就往回走。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很空洞,不,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洞,黑洞,它像是看不到脸的恶魔,慢慢地在吞噬我的血肉,而我却感觉不到疼。

但是我很慌张,慌张到想逃。

“你怎么了?”张睿紧走了几步,挡在了我的面前,他看着我,一副看穿我的姿态。

我低头,不去看他的脸,不去看他的质询的目光。

张睿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我,接了起来:“喂,大刘,我张睿!”

“张队,我先跟你汇报个情况哈,沈雄因为在医院表现出烦躁不安的情绪,甚至几次想动手打人,被我们给带回警局了,你们要抓紧时间找证据啊!”

“好,我知道!”张睿挂了电话,他看着我说,说,“沈雄已经被带回到警局,如果不能找到证据证明他就是杀人凶手的话,我们只能将他无罪释放——难道你能置身事外、眼睁睁看着一个杀人凶手,一个杀死了你最亲密的朋友的至亲的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吗?!”

我无话可说,我满腹的委屈哽咽在喉,可是我无话可说!

“我很想弄明白,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看到阿敏,很想弄清楚她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你不想说,我不勉强你——但我能不能求你,至少帮我找出证据,证明那个人杀死阿敏母亲的证据!”张睿他情绪激动,他似在压抑心中的怒火,对我要放弃、要回头这么走掉的怒火,然后他说,“喻晓荷,我尊重你的选择!”

褚叔在一边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们吵架,他默默的转了身,回了村子,不多久,就有一群男女老少跑了过来,他们个个手里拿着锄头、铁锨,他们个个摩拳擦掌,他们在这块荒废的土地上,一丝不苟的寻找。

这让我无地自容。

阿敏。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她的忧郁的脸。我闭了眼睛,我记得,我即将要跑到出口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那时的沈雄,他跑着的方向,似乎正是那所红色砖房的方向!

不是吗,不会有人想到杀人的凶器会藏在距离案发地点那么遥远的地方,我想他一定是藏在了那里,那个时候,他恶狠狠又冷笑着看向我的时候,他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那所房子,他大概是因为想到了这么一个绝妙的藏凶器的地方而感到兴奋异常,所以才一路狂笑着跑过去。

我不言不语,走到了那所小房子那里,乡亲们跟了过来,他们大概以为我是警察,他们用崇拜又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房子里里外外都是杂草丛生,看来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大家伙帮帮忙,先把草锄掉!”褚叔说着,带头走进了房子里,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把那里面的杂草铲除干净,褚叔把草收到一边,仔细的寻找了一遍,他摇了摇头。

“他应该不会随便丢弃,”我说,“但是应该也不会掩埋太深,我猜他找不到合适的工具来挖开泥土!”

张睿点头,他走进房子,抬头打量布满蛛网的房顶以及接缝。

有个村民提议:“反正这房子也没什么用了,干脆拆了算了!”

“暂时先不能拆呢,大叔,如果这里真的藏着凶手的杀人证据,那么要等到公安机关来侦查清楚才可以的!”

“哦、哦,这样啊!”

张睿拿了根树枝把头顶的蛛网都扯干净,有个荒废的鸟窝出现在我们眼前,在高于张睿头顶的砖缝里,张睿拿了出来,但这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鸟窝而已。

我盯着鸟窝下面的那块砖,我说:“那块砖看起来不平整啊!”

张睿伸手拿开砖头,我听到人群低声惊叫了一声。我看过去,原来里面真的藏着东西,一只几乎不成样子的白色手套,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张睿倒是一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样子,他拿出证物袋,小心的将那只手套收了起来,甚至连那块砖,他都不放过。

“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他当时戴的手套,但是门闩呢,最重要的门闩呢?!”

张睿看着我,我无奈的摇摇头,我说:“那么就掘地三尺吧!”

大伙一听这话,他们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我听到他们的聊天,“褚家嫂子就是被人陷害的,那么好的一个人……”

褚叔一直沉默着,我猜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曾经幸福的家庭如今已是家破人亡,对他来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这种心情,一定非常的难熬吧!

大家把这里里里外外都挖了个遍,却一无所获。张睿紧张的把每一条砖缝都仔细的找过。我说:“没有一块砖是用泥土砌上去的吗?”

张睿摇了摇头。

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失落。我看着那栋小房子,它在树荫下,坚固的站着,审视着滚滚流淌的每个人的时间!

我绕到它的后面,看着那棵树干有些弯的树,我不禁感叹:“就连大树,似乎都不能靠它太近啊!”

树干弯曲的那段,恰似远离房子。

张睿看着我,问道:“难道在这棵树底下?”

我想是有这个可能的,门闩没有刺的另一头稍有些尖,一个平常人,想要把它藏起来,把它刺进土地里几乎是再聪明不过的选择!

我走近那棵树,我看向它弯曲与房子拉开距离的那一面,我说:“你不觉得这个弧度很奇怪吗?”

张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不记得我家房子周围的树会有这样奇怪的弧度!”

张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开始徒手撕扯树根处的藤蔓植物,几个村民看到这情景,立刻围了过来帮忙。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这攀附在周围的植物学名叫什么的时候,一根生锈的钢筋状物体赫然出现在我和张睿的眼前,张睿的眼睛一亮,他随即拿过老乡手里的铁锨,硬是从树干里面把那东西扣了出来,它几乎已经长进了树干里!

张睿把它拿给褚叔看,褚叔激动的点点头:“没错,是我家的,是我家的,这里的红油漆,是小敏执意要画上去的气球!”

褚叔扒拉开一部分树皮,他再次十分的肯定。

一定是当年沈雄把这门闩刺入了地下,他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树干会把门闩从暗不见天日的地底下,带到阳光普照的人间大地之上。

褚叔似乎有话要对我说,我却悄无声息的一个人回了上海。我虽然和大家一起找到了关键的证物,但这并没有让我的心情好转,它仍然很失落,莫名的无措。

张睿并没有同我一起回去,他带着证物,直接去了当地的派出所。

我相信不几天阿敏就会得到好消息,尽管,这好消息让她足足等了十二年,也会再次引起她对痛苦的过往的回忆。

张睿已经发了消息给冯诚,所以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吧,但是我不想回去。

就这么突然的,我希望有个人,可以由着我的任性、陪着我的低迷,抚平我的忧伤。

我站在地铁里四处张望,我并不能找到这样一个人,他有宽大的胸膛,可以任我自由的躲藏。

我记得有个人对我说:你的刀刺向我,再怎么疼,我都忍着!

我在地铁开门的时候顺着人流下车,那一站,正是许嘉言所在的医院。

我挂了号,牙科的号,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排着队,等待救赎。

我很安静,我什么都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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