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仔细一瞧,就能发现不同,这位名叫风江远的少年剑气凛然不假,保藏在剑气之下却有一股死气,就挂在眉眼上,不认真对眼打量根本看不出来。江湖上能有这般模样的,只有从蜀山剑冢出来的人,毕竟常年枯坐在坟地里,就算是少年也会沾染一些。回到现实,风江远刚才说的话却又诡异,蜀山剑冢出来的人全如一柄柄冰冷的剑,可不会嬉皮笑脸说笑的,女子花哨却无杀招的舞剑,怎么也不可能胜过他的。
随后的冷哼便极为合理。
女子冷冷淡淡说道:“有消息了,宋一卜确实拿了少林寺大还丹,在恒州送给了一名叫做七斤的少年,说名字你可能陌生,就是临江楼前白衣观世音带着的两个少年,你去帮我把大还丹拿回来。”
听着女子明显更接近命令的口吻,风江远也不在意,毕竟他喜欢她,哪怕为她叛出蜀山剑冢。
这种事情向来没有道理可讲,所以风江远仔仔细细想了会,继而摇头道:“白衣观世音还是太厉害,细潮江上截江一指,我抵挡不住。”
这女子性子更加执拗,认真盯着风江远,加重语气命令道:“你欠我一命。”
风江远又一次认真想了想,点点头道:“好,不过我只能出一剑。”
“足够了。”
“小溪,假如我死在恒州,死在别人手中,以后每年清明的时候,你来看看我,酒就不用了,你知道的,我喜欢吃你煮的蛋花汤。”
“好。”女子很认真地看着风江远回应道。
哪怕这件事说出去令人不齿,哪怕是她逼着他去的,但这一个字的好便已经足够了,风江远笑了,笑得很开心,人生的快乐莫过于此了,你只要求的少,快乐就多。
“小溪,虽然我知道很过分,但我还是想说,你舞剑很好看。”
“你到底想说什么,一次性说清楚。”
“我的意思是,假如清明的时候你来看我,能为我再舞一曲,那该多好啊!”风江远留着口水幻想,自己也觉得过分,慌忙解释道:“我知道很过分,你都已经答应来看我,还带蛋花汤来了,我就该知足了,可不知怎么地,我还是想说,嘿嘿,你别生气,不行就算了,不要紧的。”
确实有些不像话了,风江远自己都觉得过分,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弱,最后已经奄奄一息,女子却皱眉不语,叹息一声,下了决定,淡淡道:“假如你死了,我此生便只为你一人舞剑。”
风江远幸福的快要窒息了,第一次觉得死了是如此快乐的一件事。
可事情还没完,女子转身走了,扎头发的柳枝随之飘散在地,女子不管,仍快步离去,却有冷淡的声响传来:“你若活着回来,余生我亦为你一人舞剑,你想清楚了”
天!世上在没有哪天能比今天更令人开心了吧!
风江远捡起柳树枝,拿在鼻尖嗅一嗅,放进胸前衣兜。
一道长虹贯日。
一身便衣的李元吉坐着马车缓缓前行。
按理而言,他此刻应该身着蟒袍大摇大摆坐在太原齐王府里,多的是河北与河东道大臣阿谀奉承,貌美侍女端茶递水。
然而此刻他却秘密出现在了这里,太原城最下三滥的贫民窟,与他的齐王府隔着十八层台阶的地方,这个地方,没有名贵马车,没有酒香四溢,没有可口糕点,只有一个接一个挤在一起的吊脚楼,脏兮兮的黑树,重重叠叠的乞丐。
他的马车缓缓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即便换了便衣,即便选了一辆破旧的马车,但很明显,“破旧”二字也得相对来说。
集市长巷已然开市,然而今日毕竟还早,又有贵客上门,大伙都不敢大口喘气,巷子里比以往还要死寂。挤在一起的乞丐们低着头不敢打量贵人,却又忍不住隔三差五抬头瞄一眼,贵人提着狐袭大衣的下摆踩着躲着,也好生不易,然后,李元吉在巷子尾最后一间棺材铺停了脚,抬头看着铺子头挂着的“李氏棺材铺”五个大字,看了半天。
逐渐地,当他走到棺材铺的店前,似乎那无数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都烟消云散了,小伙计迎客人进去,在棺材铺里打量大小各式棺材,李元吉一摆手,淡淡道:“找你家掌柜!”
没过多久,一声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不知是为了什么,老夫都躲到方寸小的棺材铺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难道真的要我死了,你们才肯罢休么?齐王敢孤身来此,当真觉得一定吃死老夫么?”
这是一名瞎子,准确来说是一名佝偻到需要拄拐的瞎子老人,但他却能认出齐王李元吉来,本事不小。
“这话该我问你们才对。”
李元吉一声反驳,带着强烈的杀气,嘴角高高咧起斥责道:“井水不犯河水,说起来容易,我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但这一次你们做得太过分了。”
瞎子的面容微僵,肃声道:“齐王稍安,这里面肯定有所误会。”
“有什么好误会的。”
李元吉看着瞎子霸气说道:“我今日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辨别什么,也不想听你这般无力的解释,我只是来告诉你们道理的,在河北这块地方,我最大,一切都要听我的,听明白了吗?你们这些只敢背地里动手脚的老鼠臭虫,我不管你们曾经姓王、姓刘、姓窦、还是别的,也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目的,想死我便送你们一程。”
顿了顿之后,李元吉微嘲道:“一帮连姓都没有的孤魂野鬼,也想翻身?!”
佝偻的瞎子老人陡然愤怒了起来,厉声道:“李元吉,你不要太过放肆,真当我怕你不成!”
“你们怕不怕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你们怕我大唐,这就够了,我说你们是一帮孤魂野鬼老鼠臭虫难道有错?我不管你们怎么闹腾,假如让我查到和秦王有什么关系,哼,我不介意让河北再添十万人头。话已至此,自己慢慢想吧,别挑战我对你们的容忍度。”
李元吉冷冷一笑,走到门口,又转头看着佝偻的瞎子老人摇了摇头,道:“现在我要走了,你大可出手杀了我,正好找幅棺材推出去就能埋了,再晚可就没机会了……所以说,怕不怕的又有什么意义?”
昂首而去。
小小的河北道风起云涌,齐齐朝恒州的一个小镇子汇聚,可谓四海倾覆,八方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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