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的是秦王正后方的一名将军,虽在后方,离得却近,现在正在小溪畔挑水烧锅,杀鸡宰兔扒皮抽骨的手艺不慢,在低头做饭时,这人和寻常的厨子无异,只有抬起头后,将两侧耷拉着的头发拢到身后,才让人看清一张恶意横生的脸,他的脸极为宽大,脸上横肉堆积,褶子很多,活生生一幅恶魔像,但他的眼神却是极为诡异的温和。再仔细看,他的身材虽然宽大却并不胖,给人更多的感觉是雄厚,臂膀上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被点名那人极有特点,肤色黑到了极点,身形也是魁梧,但跟问话那人站在一起倒显得挺拔修长,络腮胡子,杂草般的头发用一根布带随意的扎起。此刻听了问话立刻拿起单鞭,小心戒备。
先前问话那人此刻见了身旁这名杂草般长发壮硕男子的紧张表情,哈哈大笑,随即挤了挤眼,道:“大老黑,这么多年了,连马蹄声都听不出来还想当元帅,光靠一身蛮力就行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程胖子,就算听不出来马蹄声又怎么样,谁说听不出来就不能当元帅了?”
“谁说的?呵呵,大家都能听出来就你听不出来,还谁说的,自己还有理了,我都替你臊得慌。”
“程胖子,你再敢胡说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
“来来来,看你能不能撕了我的嘴?”
两三句话,两人已经吵的气势汹汹,就差上前打一架了,周遭的数位将军听了他俩的话也不劝架,纷纷站在原地看热闹,笑呵呵的。
最后还是秦王发话才让他俩停下来。
在说话间,迎面而来的骑军并没有停下,越来越近,越过丘陵之后才看清旗号,正是玄甲铁骑特有的飞蟒旗。
从丘陵上急速冲下的玄甲铁骑有百人,皆身穿如蛇鳞般的黑色铠甲,在眼光照射下细细的鳞片闪烁别样的光彩。为首的将领却是金甲,分外瞩目,粗看面容五官没有什么特点,但是神色却分外的冷峻,如同金铁雕刻一般的质感,他的马侧挂了两支长短不一的铁锏,铠甲上本该护心镜的位置雕砌成一只雄鹰。
那名姓程的胖子停下手头的活,沾了汤水的双手在内衬的粗衣上擦干净,撇了撇嘴,指着远道而来的骑兵,转头对那名大老黑说道:“看见没有,那才叫元帅。”
“知节休要胡闹。”
秦王轻轻地训斥一句,对另一人说道:“不过既然是名义上的统帅,就得在中军统帅三军,耳鸣聪慧也是必须的,坐在那帅位上,一门心思冲杀在前可不行。”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秦王竟起身迎了上去,亲自上前欲扶着那人从马上下来,尽管是虚扶,已经显得恩重,打量了一眼这人的鳞甲,胸前的金鹰,秦王笑呵呵开口道:“叔宝怎么特意来一趟?”
“末将有紧急军情要报。”
金鹰将军感激地看着秦王,单膝跪下行了个标准的将军礼,在缓缓抬头,他面色已经变得严肃,双手抱拳,道:“昨夜间有贼人趁夜发难,战事全部集中在贺兰山中段至贺兰山南段,表面是草原流寇,实则训练有素,配合成伍,末将看他更像是梁师都派兵潜入的先锋军,征兆不祥,还请秦王早做定夺。”
“损失如何?”
“贺兰山脉靠近石林一带失守,陈家寨粮仓被毁,死伤近三百之数。”
“梁师都隔岸观火虎视眈眈,就怕他抢夺贺兰山脉下方不远的河谷地带,我军马场就在那里。”
“……”
秦王听了很生气,摆了摆手,道:“梁师都这不是隔岸观火,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叔宝,你亲自走一趟,去贺兰山下扎营,我大唐战马不可或缺,容不得他梁师都放肆,现在腾不出手对付他,他倒是跳脱的很,先不去管他,依山据守即可。”
这将军想了想,道:“光是梁师都倒是不难对付,他也就会耍些偷偷摸摸的手段,上不了台面,但末将就怕突厥趁机来犯,毕竟梁师都也是臣服于突厥帐下,虽然可能性还太过渺茫,但不可不防。”
“暂且不用想那么多,梁师都是个明白人,他能活到现在就因为他是个明白人,他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他自己,不管损不损人,只要不是利己的事,他绝对不会干,有他帮忙挡着突厥,可以让我们喘口气,也就不用犹豫和束手束脚。”
秦王摆了摆手打消了顾虑,接着解释说道:“梁师都清楚突厥有多厉害,更清楚突厥的性情,他跟突厥仅仅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要是引突厥入关,他肯定比大唐先灭,所以不太可能,梁师都领军,打仗从不会有大开大合,更多的是因势导利,这也是他偷偷摸摸打过来的根本原因,他知道我腾不开手,但正因为他想得太多,这场战争的持续时间注定不会拖得太长,只要你一硬,他便软了。”
“速战速决,硬碰硬的战斗,不必顾忌,尽管放开手跟他一战便是,我在甘州等你的好消息。”
金鹰将军有些敬佩的笑了起来,再跪地抱拳道:“末将领命。”
说了半天,程胖子一锅野味也恰好出锅,秦王本意要留他吃过饭再走,谁知那将军说了一句战机稍纵即逝,以更快的速度上马回转了,人人脸上都流露出敬佩的神色,很显然,这是一位严于律己,一丝不苟的将军,哪怕能有一刻跟秦王共处的机会。
程胖子朝着大老黑努了努嘴,意思很明显,这一次,大老黑并没有反驳。
匆匆吃了顿饭回营,走在路上,秦王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侧后方文士道:“对了,那小子怎么样了,闯荡江湖可闹出不少消息呢。”
“呵呵,那小子看了不得,走哪都能掀起一波风浪,才在潮州临江楼打了一场,不知去向。”
秦王嘱咐道:“盯紧点,他可是破局的契机,马虎不得。”
.....
七斤以为自己不是棋子,却不想,他已在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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