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洺河两岸不仅能种田,还能圈马,亦能产盐,

洺河本身便带有一丝咸味,秦王湖畔的山壁碎石上更是如此,包括地下也是含有大量盐分的略微红色的大地。

这红色在秦王湖畔,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年前的洺水之战,毕竟大战所产生的尸骨应该能把洺河染红才对,但当地的居民百姓显然没有想那么多,这些略微红色的大地是可以用来制盐的,这就够了。

这里成了一块百里闻名的产盐地。

盐对于人和牲口都极为重要,同样也是一份重要的战略物资,但河北的官盐制度还未实行开来,所以这里是更加隐蔽更加自由的私盐集散地,而且在这镇子周遭百里外,没有其它可以产盐的地方,所以这里便显得尤为重要。外面的牧民和农户常常通过转运或者以物易物的方式在这里得到盐巴,再倒手一卖,总能赚点银子。

又因为秦王湖并不算大,产盐的质与量都不能算高,还跟洺水之战有关显得晦气,大帮派看不上这一丁点的利润,就无人来看管。

这是好事。

秦王湖自然而然的变成了一个停脚地方,村民们赚的不多但至少都能揣进自己腰包里,村子里的妇人们用粗略、简化的“五步产盐法”制出粗盐的工作干得津津有味。这里的乡亲很好客,许多行经这里的马帮即便没有交易在此处完成,也很可能到达这里休整,补充一些物资,哪怕给的价钱很低也没关系,驮着物品的瘦马也喜欢这里,喜欢在主人谈价的时候低头舔一舔路边的石头。

到达此处的七斤与李成仁也被热情款待,即便胯下的瘦马要去舔人家刚晒好的盐巴,差点把人家制盐的器具毁了,乡亲们的笑容还是暖洋洋的。

这也是好事。

问镇里的乡亲买了一些粗盐,即便个头很大却也极为晶莹的盐霜结晶,两根手指加在一起搓了搓,一些表面颗粒洒进水壶里,七斤看着水壶里极淡的红色看了半响,不知在想什么,端起嘴边喝一口,味道还不错,给瘦马为了草料和加了盐巴的水,大骂了一句该死的憨货。

随后坐在湖边静静看产盐,七斤喝口水,转身递给了李成仁,淡淡说道:“河北是一块好地方,能种田,能开荒,能产盐,能遛马,幽燕的马可不比凉州马差,这里以前是袁绍的地盘,虽然输给了曹操,但不代表这块地不行。”

李成仁喝了口水,粗略的扫了一遍湖畔,看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怎么突然说这些。”

七斤嘿嘿一笑:“我要说是我跌下悬崖后想通的,你信不信?”

李成仁点点头:“当然信了,你跌下悬崖都能捡来一根上年分的灵芝,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七斤再次嘿嘿一笑,说起跌下悬崖,还不是那头蠢货瘦马的错,可他轻功了得兼且福大命大,不仅没事还薅了一根上年头的灵芝,卖了不少钱,这就是传说中的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你别打岔,我跟你说正经话呢,河北这块地方是好地方,虽然这里刁民多强盗多,但转眼一想这不就征兵的好地方吗?这块地方,你觉得秦王能拱手让人吗?这里面的事情多着呢,这次的沧州论剑恐怕也不太平,搞不好就是那些上位者做出的手段,太子与齐王明显一伙在此布局,秦王要没个后手,谁都不能信。虽然说河北有三大势力,魔宗、卢家还有齐王,但我隐隐感觉黑暗中的秦王才是最厉害的那位。”

“你莫非是摔下悬崖摔傻了。”李成仁很鄙视地转头看了七斤一眼,道:“我也认为太子与齐王合力都对付不了秦王,但你不会蠢到以为是太子与秦王在争吧,天下人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是唐帝与秦王在争,秦王败了刘武周,败了王世充,败了窦建德,败了刘黑阀,按说该领河北之地才对,但并没有,其中最关键的原因,还不是因为秦王表现太过强盛,你总得站在唐帝的角度来看问题,为唐帝着想着想不是?我反倒认为秦王的手伸不进来,不是太子不让他伸进来,而是唐帝不让,就算这次沧州论剑是秦王搞出来破局的手段,估计也会以失败告终。”

七斤耸了耸肩,皱了皱眉头,很直接的说道:“若是一切都按你的预计,那秦王不是没戏了?即便秦王在军中威望极高,却也很危险,如同无根浮萍,翻不了身。有没有可能秦王投入的力量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反正你看好唐帝,我却看好秦王。”

七斤说的话不够充分,但李成仁自然明白七斤说的是什么,他摇了摇头,道:“假如你见识过唐帝的手段之后,你就会明白他有多可怕了,或许你的思想会有改观。秦王对于唐帝来说只是一名将领,而且是赋闲许久的将领,就跟刘黑阀与窦建德差不多,你看刘黑阀厉害无比,但窦建德不倒台之前,他永远都是将领,这就是名声的不同,别看秦王手握诸多兵马看似优势太大,但其实只要一道圣旨,一夕之间就会荡然无存。”

.....

半响之后,七斤还是摇摇头。

转头看了李成仁一眼,一字一句说道:“隋唐乱世,各个都是诸侯巨擘,然而秦王领军时还是荡平了宇内八荒,连十年都不到就平定了天下动荡,这简直骇人听闻。浅水哪能出蛟龙?这种事情不能以常理度之,世人常言大唐占据关中龙兴之地才有的稳固江上,我看大唐盛世靠的不是关中,靠的仅仅是秦王一个人罢了,而秦王靠的是什么?是河西走廊,是河西走廊为他提供的数千骑兵,仅此而已。”

李成仁想了想,道:“光是河西走廊,机会还是太过渺茫,毕竟河西走廊太过瘦弱了,照你说的,秦王还差一丝契机。”

“这契机在哪?”七斤着急问道。

李成仁一翻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去,再说了,那都是该考虑的事情,你连棋子都不是,还想当持棋人,心也太大了吧。”

七斤又捻起了一些粗盐加入到水壶里,摇晃了一下喝了起来,体会口中淡淡的咸味,看着壶中更浓了一分的红色,刺眼的红色,他有些愣神,晃了晃脑袋才醒来,嘿嘿一笑说道:“对极,对极,来,喝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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