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了拉着他的那一只手，他不知道飘向何处。
很久之后，或许是这几天昼夜不停的赶路，加上他在皇城周围转了好久，所以他毕竟还是累了，等到身体的疲惫将心底的心事压过去之后，他就睡着了。
但是到了半夜的时候，他又醒来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是一身冷汗。
他做了个噩梦。
梦到的是小时候的场景。
他们去做任务，任务是要杀一个人。
每个人都要去杀一个人。
要杀的人在一片围栏圈起来的林子里。
那些算是奴隶吧，而且是比他们还要低等的奴隶，他们的用处就是用来帮助他们训练。
训练他们的狠，训练他们的杀人不眨眼。
时间是两个时辰，杀手比奴隶要多，所以最后没有提回来人头的人要接受惩罚，用绳子倒挂在柱子上，用鞭子鞭打。
苏大人动手快，抢到了一个人，等到他将人的头砍掉后，便去找他。
但是找了许久，他都没有找到他。
最后苏大人在一片灌木丛里找到了他。
他当时缩在灌木丛里，听着外面奴隶们的惨叫声，听着外面刀气头落的声音，他觉得自己正身处一片炼狱。
等到他拨开灌木丛将他拉起来的时候，他还是不敢睁开眼去看。
这是他们第一次杀人。
那边这么大的手笔就是为了让他们先感受一下这样的感觉。
可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出发之前，苏大人交代过他，一定不要手软，一定要杀一个人。
因为惩罚上说是掉在杆子上鞭打，但是鞭打的力度，他们都很清楚。
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几乎没有人能够挺过这个过程，基本上受了这么惩罚的人都死了，要么是当成就死了，要么是挺了过来，但是没活几天也死了。
所以每个人都不想死，每个人都想要活下去。
这样求生的欲望是的每个人都变成了魔鬼，能够毫不犹豫的结束别人的性命。
当时他听了苏大人的话，所以上来就抓到了一个人，就在这一片灌木丛这里。
可是他看着他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浑身破烂，手里的刀最后还是没有落下。
他放开了他，于是那个奴隶连感谢都来不及，直接朝着林子身处跑去了。
而此时，所有的奴隶都被杀了。
有些人提着人头回去了，而有些人，注定要接受惩罚。
而接受惩罚的人中就包括他。
当时他只是下不了手，而此时，他有些害怕了。
可是决定是他自己做出了。
他握紧了拳头，做好了被鞭打的准备。
等到回去的时候，教头问谁没有拿到人头的时候，站在他一旁的苏大人却将装着人头的袋子放在了他的手上，而他走了出去。
他当即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立马站出去，对教头说这个人是苏大人杀的，没有杀到人的是他。
可是教头没有说话，直接将苏大人和其他几个人绑了起来，开始鞭打。
他想要上前把苏大人拉下来，被教头让人带走了。
教头走过来笑着对他说：“人头到了你手里，就是你的，不管你杀没杀人。他没有人头，他就要挨打。”
这句话，很轻。
这个教头说话一直都很轻，他长得一般，算是五官端正，但是说话总是很轻，给身上增添了一种淡然又高雅的气息。
可是他每次说出来的话，都像是一根针一样刺穿人心。
所以他一直都很不喜欢这个教头。
而此时，这句话，已经不是针了，这是一把刀，直接戳穿了他的心脏。
他在告诉他，他知道怎么回事。
他知道人不是他杀的，但是既然他没有胆量杀人，那么就要让他带着这份愧疚看着帮他的人被打。
那一刻，他才知道这个教头是真的可怕。
彼时他还是一个年幼的小孩，或许同岁的小孩此时正在母亲的怀里嘤嘤撒娇，而他，在那样一个年纪了遭遇了人生最黑暗的事情，也见识到了人性最黑暗的一幕。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懂了，可是什么都不能做。
那个教头担心他可能会自杀，所以把他带走之后，还叫人拿着布将她捆在屋子里的柱子上，天黑后强行给他喂了一些粥，而后就没有人来找他了。
整整一夜，他都没有睡。
天亮的时候，一缕光从窗户中透进来，他才觉得眼睛疼痛的厉害。
终于来人了。
他们进来，看见他那模样，活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一般。
于是赶紧叫了大夫来给他看。
那个教头也来了。
大夫给他看着，那教头在一旁风轻云淡的说道：“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可能是昨夜一个没睡，又心中有情绪积蓄，才弄得眼睛红肿不堪。”
说完那大夫大概也看好了，笑着对教头说：“您说的太对了，确实是没有大毛病，开点药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大夫走了，教头也把他放出去了。
等到出门之后，他心想着要不从附近的山崖上跳下去算了。
当时他尽管害怕被打死，可是他也很快的接受了。
他不怕死，但是怕别人为他死。
他不知道当时他会那样做，其实也想到了，但是他以为自己不接就好了。
可是他把他带回来的人头给了他，教头就把那个当成是他的了。
虽然不知为何，那教头昨天害怕他自杀，把他绑了起来，可是今天，竟然放了他随意走动。
但是这都无所谓了，他要死，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晃晃悠悠的走了一段，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个人。
愣在原地愣了片刻，他朝着那里跑去。
“你没死？！”他看着他不敢相信。
这如修罗场般的训练场此时有一声鸟叫传来，风卷起花香，从身边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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