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南方人,从她记事起,老水牛跟父亲的泥腿便植根在脑海里。她家的屋后是一级级的水田,稻花扬的时候鸭子就成群结队在水里捉虫吃,稻子收割之后,人们便成群结队的在田里捉鱼。
有一次,父亲坐在田垄上,叼着烟斗,吧嗒吧嗒的抽:“妮子,好好念书,到外面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再不要待在咱这个山沟沟,有什么盼头?”
黄小娟用沾着泥巴的手搓着粉红的脸蛋:“爹,刘姨说要把我嫁给虎娃哥”
“别听她瞎说,我们妮子是才不嫁给那个黑瘦的放牛小子呢”
上小学的那个年岁,黄小娟早早就要起来,烧火做饭,自己先盛一碗吃,然后摸黑去上学,父亲待会儿起来,吃饭罢连带洗碗。
中午的时候,学校是会给路远的学生开灶的,和老师吃一样的饭,半个月可以吃一次肉,但是每个月要五十元伙食费。
黄小娟的村子距离小学有六里地,别的孩子都交了五十元吃学生灶,就黄小娟一个人没交。一下课,她就要跑着回去,吃完了又跑着回来,刚刚赶上上课。
有一次,有一个好心的叔叔用摩托车捎她一段,她脸红着说谢谢,早早到了学校,却又不适应,在嬉闹的学生中间坐立不安。
高中的时候,她的班上有一个姑娘,长得特别好看,皮肤白的就像雪一样,而且家里特别有钱,据说她的父亲已经打点好了一切,等她高中毕业,就去英国念书。
那姑娘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身边少不了蜜蜂蝴蝶,全班的男女生都围着她转,除了黄小娟。
她就一直坐在象征优等生的第一排座位上,笔总在手边握着,笔尖总向着难题。
她一年四季都穿着校服,吃饭永远只吃三个素菜,去的地方只有食堂、教室和宿舍。她不懂化妆品,不懂名牌,不懂明星,不懂众星捧月是什么。
同学们以为她是高冷,当看到学校公布出来的贫困生名单的时候,才“哦”一声的恍然大悟:“原来是个穷鬼啊!”
她讨厌这种语气,却极力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穷又怎么了?”,她一遍一遍对自己说,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
她曾经在春天的时候,折下刚刚抽芽的柳树条,编成一个圈戴在头上。黄小娟觉得这是一个仪式,很庄重的仪式,就像是皇上加冕一般。
她想象着自己是女王,想象着自己也有一天能众星捧月。清风吹来,她张开手臂,蜜蜂和蝴蝶竟在她身边环绕!
高考百日冲刺,那个好看的姑娘已经去英国了,躁动的学生们也开始为自己的前途做最后的拼搏,要么穿越题海到达彼岸,要么淹死。
这一百天,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黑寿的穷鬼黄小娟,开始了蜕变。
她的皮肤变白了,脸色红润起来,原本带着婴儿肥的脸竟显出鹅蛋的形状,谁都没有注意到的黑色瞳孔,由暗淡转明亮。这个秘密,等大家在拿到毕业照的时候,才猛然发现。
黄小娟考上了一所名校,在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父亲哭的老泪纵横。
她太想摆脱那种浑噩、那种被人鄙夷的生活,于是掉进了一个自称是富二代的温柔男人的编制的网,等她醒悟过来的时候,肚子已经一天天大起来。宿舍和她看不对眼的舍友将这件事添油加醋的讲出去,她就没脸在学校待了。
她退学来了雍西市,想从头开始,她骗了父亲,也骗了自己,又被林鹏程骗了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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