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甫的管家扶着他小心的走到栏杆前,斜着一双吊梢眼睨了胡鹏一眼。
“你先下去吧,别叫人打扰了我们。”桓甫慢悠悠的说道,皱巴的双手撑着栏杆。他眼皮下垂,一双眸子眯着额头的褶儿就挤到了一起。满头的银丝,与那死牢中的施玄不相上下。很难想象他们年少时是个什么模样。
管家弯了弯腰就下去了。
胡鹏呼吸悠长,目光眺望远处的大江,“桓老,你贵为相国,这一生劳碌,可有做过什么亏欠之事?”
无愧则坦坦荡荡,有愧则漏洞百出。
桓甫眸子睁开了些,笑的沙哑阴沉,“哎,你小子当年不如唐仁天资聪明,可我最后却信任你而舍弃他,你可知是何缘由啊?”
胡鹏认真思量后回道,“是因为他太过聪明,过刚易折,不受控制。”
桓甫拍了拍胡鹏的肩膀道,“是呀。你就不同了,虽有野心但是留有三分余地,会看人脸色,权衡利弊。”
胡鹏深吸一口气,问出那句憋在心中已久的话,“究竟是先帝想杀唐仁,还是桓老想杀唐仁?”
桓甫敲着后背,激烈的咳嗽了几声,缓过来气息才道,“你怎么也糊涂了?你难道忘了施玄的下场了?”
先帝在位之时,南周不过区区二十年。谁的江山不是从漫山尸骨上堆砌起来的?那时文有施玄、桓甫,武有姜恒。几个周边小国一一被收服,称臣纳贡的才慢慢建立起来自己的南周。
施玄曾对先帝有救命之恩,深得先帝信任。明里暗里巴结他的人很多,先帝有所顾忌,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再厉害的帝王也需要臣子的臣服。施玄区区太常之位,可实际上他早与身为相国的桓甫各自为派,分瓜朝政大权。
施玄做事做人高调张扬,桓甫却恰恰相反。人到中年的施玄渐渐体会到朝野上下对他的不满就收敛了些,可他的儿子、侄子在外头以各种名目贪污府库,以权谋私。桓甫先将这些事情压着,有意无意的一点点放出传言到了先帝耳中。先帝心中的刺就慢慢生了根,看着施玄慢慢碍眼了。
唐仁出现在朝堂便是一个契机,将先帝与施玄那点点的信任扫荡无余。桓甫看重了唐仁的书生意气,看中了他的一往无前。于是攀交纳为自己的门生高徒,在外人看来,他对唐仁是十分青睐器重,甚至三番五次会为唐仁力压众议。
旁人不敢查的案子,唐仁偏偏要去查,敲山震虎的逼得施玄连连犯错。他的儿子罪逃,侄子斩首,先帝只把施玄打入了死牢。为何会留施玄一条性命呢?那是因为,先帝不想因为一个施玄而使朝局派系势力不稳,而一切也是施玄自己选的路。施玄知道先帝的忌讳,感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认命的负罪。
一阵冷风呼啸着从后背吹来,将凭栏倚靠的两人拉回了思绪。虽有裘衣护体,还是能将人冻手冻脚。
桓甫说道,“后来唐仁娶了公主,先帝身子骨渐渐不济。太子未及弱冠也未有大的建树,朝臣将士不会服他。先帝命他二人监掌朝事,为的是助太子扫清障碍。可是唐仁声望颇高,帝王家谁会有容人之心?那道密旨,你说先帝给了我是何意思?你可不要随意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就当真了。”
桓甫语气平常,眼眸中却是渐渐冷了几分。
胡鹏抓着栏杆的手一紧,胸膛一片荒凉之感:“做臣子的披荆斩棘也永远得不到帝王的信任,哼唐仁是忠,施玄为奸没有差别。这官做的好没意思。”
桓甫摩挲着指腹,“怎么会没意思呢?玩弄权术就像是下棋,老夫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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