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孝哲楼】

郭七郎年轻的时候也曾风光过。

三十年前,江陵郭家在江陵商会还算是半个话事人之一,江陵水运,郭占半边,光是郭家养着的码头长工就不下千人。不过祖祖辈辈经营下来的基业到郭七郎这里发生了转折,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郭七郎和所有成不了气候的后来者一样,依靠殷实的家底,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江陵因为富贾众多,所以老少爷们玩乐的手段也层出不穷,“养马”就是其中一项。私窑无数的江陵,私妓更是数不胜数,可不是所有背靠金山的老爷们都喜好梦仙坊那一套诗词歌赋欲拒还迎。多的是有恶趣之人,这郭大公子就是其中之一,“养马”既是自他而始。

炉铁刻成姓氏,烧的火红印拓在私妓背上便谓之“养马”。私窑的老板大多见钱眼开,从不把姑娘们当人看,只要有人出价,别说是印炉铁,就是去乳拔指这样惨绝人寰的勾当也干过不少。

富如郭家这样的商会执牛耳者,郭七郎当年在江陵勾栏里养的“马”足够他夜夜驰骋疆场,日日都不重样了。可是郭公子依然不满足,玩腻了女色又染上五石散。

五石散,又称金银粉,吸食之人能看到天界幻影,享极乐之乐似仙似佛。一口下去的价钱大概可以买下一幢中等人家的宅子,传言这是长安里王公贵胄才能玩到的珍贵玩意儿,一般人还真没福享受。当然,对财大气粗的郭家来说这亦不是什么大的支出,家主郭老爷子一年光打通荆南道水路的各个绿林好汉就不知道砸出去多少金子。郭老爷子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金银红白物,来去不下土。七郎啊,爹早就知道这份家业你是撑不起来的。爹半只脚都迈进土里的人也没精气神去管身后事了。我只担心爹去了以后,这些银子会给你带来灾祸啊。与其这样,不如就眼睁睁看着你糟践了,爹这心里也舒坦些。”

天不遂人愿,郭老爷子一直到咽气都没看到郭家山穷水尽的那一天。

郭七郎的爹死了,但郭家的根基没有坏。郭家最大的财富是整个荆南道的水路,这些拦江强盗从来只认郭家的旗,换成别家的货船,只能落下个人死货飞的下场。因此,只要走水运就绝对绕不开郭家这道门槛。

依仗着爹打下的江山,财富越积越多的郭七郎渐渐对生意失去了兴趣,日日留宿青楼与五石粉相伴,久而久之,需要走水运的船家找不到他也开始尝试着私下偷渡,结果丧命劫匪刀口下的人不计其数。于是,郭家的威名渐渐垒成积怨,江陵之人谁不知道郭七郎是个被五石粉和女色掏空的软骨头,碰之即碎。

直到一个姓朱的人找到郭七郎,他说一个男人,只沉迷于声色犬马可了得?在赌坊里能够大杀四方才来的血性痛快。正愁没有乐子可寻的郭七郎被他一煽动立刻兴致盎然。

平心而论,女色伤财,但云雨有价;五石散珍贵,但比不得金山银山;而赌不同,赌是没有量度的。特别是像郭七郎这样出身豪门的年轻人,赌坊里走上几个来回就被赌徒老赖们把根骨里的性子看的一清二楚。

郭七郎输了金银,输了宅子,输了码头,输了长工。

最后输急了眼的郭七郎与那朱姓男子赌上了郭家整条水运航线,不出所料,在五石粉的吞云吐雾间,郭家经营了近一甲子的基业彻底烟消云散了。

郭七郎傻了,等他反应上来是被人“打了眼儿”却为时已晚,白纸黑字签名画押,郭家的水路姓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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