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姚璟只是斜了他一眼,道:“本官聘请何人为师爷,难道还需经你的同意?”

王德全一愣,立时意识到自己以下犯上了。可情急之下,却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来挽救。

好在,刘县丞这会儿开口圆场了:“县尊大人,王班头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何公子一向与我们县衙冲突,县尊若聘请何公子为师爷,未免寒了众人的心。”

姚璟这下脸色就变了,正欲开口。可何瑾却抢先截下了口风,笑吟吟地上前一步道:“刘县丞,敢问你能否干掉在下?”

“这?......”刘县丞一愣:这孩子吃枪药了,怎么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一头雾水下,刘县丞只能先中规中矩地回道:“公子乃勋贵之后,身份高贵,朝廷向来优待。下官虽身份卑微,但也乃为朝廷办事之人,且我等之间并无仇怨,公子何出此言?”

“那就是你干不掉我喽?”何瑾嘿嘿一笑,道:“其实我呢,就喜欢看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你!.......竖子猖狂无礼。”刘县丞一甩脸,懒得搭理何瑾。

可何瑾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再敢问刘县丞,太平县里有我这么个祸害、横行无忌,你却又干不掉,岂非尸位素餐,昏聩无能?”

刘县丞隐忍功夫再好,这时也不由动了一丝真火。可不待他开口,又见何瑾微微一笑,对着姚璟一拱礼后,讥讽道:“你不行,县尊大人却可以。”

“县尊大人昨日来我府上一番苦口婆心劝导,又收我为徒教我圣人正道,令我为县衙办事。如此化害为利的妙策,刘县丞以为不妥吗?”

“这......”刘县丞不由一下捏断了根胡须,感觉头都开始有些疼:小子,算你狠!你都这么自黑了,我还能怎么说?

此时姚璟看到何瑾如此轻飘飘地,便打消了刘怀仁的诘难,脸上的笑意不由更加明显了一分:“本官不才,也只想到了这等粗笨的法子。诸位若另有高明法子,尽可明言。本官也不是刚愎自用之人,自当采纳。”

一众胥吏顿时蔫了:有刘县丞殷鉴在此,他们哪里还敢充大个儿?算了,只要不碍着我们的事儿,姚知县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见底下一副默然不能对的模样,姚璟心中不由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暗爽。

不过,接下来他神色便肃穆了起来。望了一眼何瑾后,才道:“诸位也知,刁德一那恶贼因冒功一案被驱逐县衙,丢官罢职在所难免。”

“然县衙典史乃要职,身负一县治安,不可或缺。朝廷尚未委派新典史之前,不知诸位可有谁能兼任起来?”

一说起这事儿,姚璟不由便想到了今日排衙之前,他与何瑾的一番密议。

按照他的想法,刁德一倒台,正是衙上那些恶吏蠹虫惊慌失措的时候。他便想抓住这等良机,从县衙中最水泼不进、也最沉苛难治的户房下手。展开一次历年钱粮的彻查,将那些贪污害民的恶徒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然而,何瑾对此却有不同意见。

何瑾认为刁德一掌握的三班和牢狱,就是县衙的威刑所在。所谓‘君持柄以处势,故令行禁止’。而‘释其刑德而使臣用之,则君反制于臣矣’。

这意思就是无威不成势:你姚璟没掌握威刑,所以底下那些贪官污吏,就根本不将你放在眼里,你也就治理不好县衙。

值此刁德一下台之时,最应当做的就是趁这么一个权力的空窗期,将威刑的权力抢到手里——不这样稳步缓图,反而蒙头硬冲与整个县衙为敌,操之过急,只能头破血流。

听了这番话,姚璟深深感慨:自己一肚子的学问,真是学到了狗身上!三十多岁的进士了,竟还没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看得通透!

于是,迅速确立了何瑾在县衙的师爷一职后,姚璟此番便将兼任典史的话题抛了出来。

而且,就连刚才那番话,都是何瑾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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