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这个职业,何瑾当然了解。之前的陈铭老爷子,干的就是这个。
师爷的地位,非常特殊。首先,他不领朝廷的俸禄,领的是官员的雇佣金。但是呢,他们和马夫、轿夫、管家一类的佣人又不同,他们是玩笔杆子的。
这就要求师爷对朝廷的法度规矩,人情事理,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的事情一清二楚。然后帮着官员处理日常事务,出谋划策,常常被引为左膀右臂,很受尊重。
只是,师爷虽然干得好,还可能成为县里幕后的二号人物。但最大的问题,是朝廷不属于朝廷官员序列,科举也不加分,对何瑾承袭爵号没一点帮助。
相反,当了的师爷何瑾,就要听姚璟的意愿行事,就相当于给驴上了套。
故而想都没想,何瑾便准备开口回绝。可就在此时,徐渭一瞪眼,狠狠一脚踩在了何瑾的脚面上。
何瑾登时反应过来,抽抽儿着脸向姚璟回道:“县尊大人厚爱,在下受宠若惊。原本也想为太平县,尽一份绵薄之力。可无奈县尊大人也知,如今在下尚未承袭爵号,明年县试大考又将近。”
“在下打算潜心攻读,先得了秀才功名。待承袭爵位无后顾之忧时,再为县尊大人效劳如何?”
徐渭听了这个说辞,才收起了踩着何瑾的脚,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
而这时,姚璟的面色便有些痛苦了。看着何瑾那张认真英俊的脸,不由想到了来此前的纠结挣扎。
他乃淳安人,自幼便有着‘神童’的美名,聪慧机敏。
淳安一地自古人杰地灵,妥妥的进士摇篮基地。可就是在这样科举的死亡小组里,姚璟也一路浴血拼杀了出来,考上了进士。
只可惜,一地之才终难与一国俊杰争辉。殿试成绩出来后,姚璟只得了二甲最后一名。
这样的成绩换在一般人身上,恐怕会叩谢苍天、感念祖坟冒了青烟,吊着车尾也混入了进士队伍的行列。可到了姚璟身上,他却觉得这是一种耻辱,竟想着罢了这次的功名,三年后再来一雪前耻。
可琼林宴上,天子特意召他觐前,温言勉励:“姚小爱卿,朕要的是能牧守一方、安邦定国的贤才,可不是进士榜上名次的高低......”
这话深深刺激了姚璟的心,一时激荡下,便斗胆请求当今天子赐予他官身,做出一番成绩。当今圣上也感念姚璟这番报效尽忠之心,特准吏部安排了他京县令一职。
到了任上后,姚璟便想着将一腔所学、圣人之道,播撒在皇城边上的这座县城。可孰料他苦心孤诣治理了县城一年有余,发现书中所学与实际大相径庭。
一年来,他非但没做出一番事业来,反而处处掣肘。县衙里几乎所有的权力,都被下面那些奸猾的污吏架空。就连请来的师爷帮手,也被县衙里那些污吏构陷,黯然离开了太平县衙。
几多夜深人静的时候,姚璟都在抱着被子痛思:自己是对的啊,完全按照书中的圣人教诲行事,为何结果却会是这般?
就在他彷徨迷茫的时刻,何瑾这股汹涌的泥石流突然出现了。
在陈老爷子的一再请求下,他勉为其难地接触了几次何瑾。可一番问对后,发现何瑾根本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种儒雅智囊,行事毫无顾忌,心思也狡狯多变,简直就是圣人所不齿的那种权谋之士。
可就是这样的少年,轻轻松松地便将县衙里的四把手,扔入了万丈深渊——这无疑在铁板一块的县衙当中,撕开了一个口子,让姚璟感觉喜从天降。
而直到这个时候,姚璟都不清楚到底具体发生了什么。
反正去见了挨了板子的刁德一后,刁德一对何瑾是恨意十足,同时畏惧之意更到了骨子里,连咒骂报复之词都不敢吐露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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