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街上有一家荣欣客栈,掌柜的是秦越的好友,多亏了这荣掌柜收留,父女二人昨晚才免于露宿街头。
在客栈里闷了半日,秦伊憋闷不住,午后便溜了出来。走在宁都宽阔的大街上,身边是车水马龙,琳琅满目,无处不彰显着这座古都的风华绝伦。秦伊不禁深深赞叹着,竟有一丝如游梦境的幻觉。
“这是什么参?”
一个稚嫩软濡的声音忽然飘了过来。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衣饰华锦的小童正蹲在参贩摊前,身形圆胖,憨态可掬,白嫩的小手正指着其中一株人参,问道:“这个,是什么参?”
“这个嘛……”那参贩尖嘴猴腮,长着一副精明样,却被这小童一句话问得语塞,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笑道:“这个是,娃娃参,啊对,它就是娃娃参!”
秦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说来,还有娃娃菜、娃娃鱼喽?
“啊?”小童抬起头,半张着嘴,眨了眨眼睛,他听说过野山参、白参、红参,还没听说过娃娃参呢。
“那这个呢?”
“娃娃参他爹。”参贩张嘴就来,毫不含糊。
小童噘着嘴,满脸狐疑地瞪着参贩,指着另一株人参问道:“那这个呢?”
“娃娃参它大父!”
小童与参贩齐齐转头,看向这清脆声音的主人。秦伊在二人的注视中走上前去,指着一个更大个儿的人参说道:“这是娃娃参它老祖宗。”手指一划,问那小童:“知道这一摊子叫什么吗?”
小童眨着眼,摇了摇头。
秦伊一本正经道:“这叫娃娃参它一家子!”说罢,银铃般笑了起来。
小童被唬得一愣,转瞬也跟着傻笑起来。
参贩气急败坏,瞪着秦伊道:“姑娘若是不买,别处玩儿去,少跟这儿捣乱!”
秦伊笑道:“买呀,这么好的参,不买岂不可惜?”说着,摇头晃脑朗声唱道:“人参人参似人身,神农上品第一位,味甘微寒生山谷,人衔鬼盖皆是它。补五脏,安精神,定魂止惊除邪气;明双目,开心窍,益智无双是个宝;归脾肺,益元气,复脉固脱治虚证;禁实证,忌热证,久服轻身延年长,哎,延——年——长!”
一旁的小童跟着节奏一边点头一边打完拍子,立刻呱唧呱唧地鼓掌叫好道:“姐姐好厉害!”
过往的路人听到这首朗朗上口的人参歌,纷纷聚上前来看热闹。霎时,摊贩四周便挤满了人。
秦伊笑着问那小童:“你买这参是做什么呀?”
小童脸色一沉,回道:“我兄长病重,我听说人参可以治病救命。”说着,转头看向那参贩,“你这参能治病救命吗?能治什么病?”
参贩连忙点头,“能能,包治百病!”
“那这是什么参啊?”
“这个嘛……”参贩心里叹了一声,怎么就绕不开这一出呢?正为难着,忽听秦伊道:“这是水参。”
“什么是水参?”小童仰着脸天真地问道。
秦伊学着他奶声奶气的腔调,理所当然道:“水参,就是长在水里的参喽。”
小童又噘起了嘴,满脸狐疑。
参贩则笑了两声,心道:原来也是唬人的,还以为真懂行呢。这分明是他从土里挖出来的,怎么就成水里长的了?这姑娘比他还能胡扯!
“不信?”秦伊拍了拍小童光滑的脑门儿。
小童摇头道:“我只见过水里长的莲,从没听说水里长的参。”
秦伊神秘一笑道:“怎么没有?待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这水参还能像莲一样开枝散叶呢!”
小童一听,睁大了眼睛,一副你不要骗小孩子的神情。旁观众人也都指指点点,嘲笑这姑娘出门没带脑子。
秦伊转身走出人群,不一会儿,端来个陶钵,随手拿起一颗人参丢入钵中。参贩大惊,忙要收摊,却被众人拦住,无奈之下急得抓耳挠腮。
秦伊伸手入钵轻轻搅动,片刻后,只见那人参四分五裂散乱开来。众人大惊,见参贩转身要跑,忙将他揪住,牢牢围了起来。质问之下,他这才承认这些所谓的人参不过是他移花接木,用萝卜根粘上草木根假冒的。
秦伊闻言,厉声道:“人参补气,萝卜破气,你用萝卜假冒人参,无异于谋财害命!”
众人纷纷附和,群情激愤,几个热心的汉子撸袖上前,将那参贩扭送去了官府。那小童则在一旁跳着脚,拍手叫好。秦伊也是心情大好,一腔热血沸腾不已,忽觉衣袖一阵扯动,低头一看,只见那小童正仰着脑袋满眼崇拜地望着自己。
“姐姐怎么知道那人参有假?”
秦伊自豪笑道:“我和爹走南闯北悬壶济世,见多了这种造假坑骗的药贩子。”
小童惊讶道:“姐姐的爹爹会治病?”
“那当然啦!”秦伊将自家爹爹猛夸了一顿,那小童听了满脸喜色,连声央求为他兄长治病。秦伊心想,这可是比天上掉馅饼更好的机会,看这小童的装扮,家世必定非富即贵,若是能治好他兄长的病,诊金必定丰厚,只是不知她爹能否答应。一时犹豫不决,却抵不过小童缠磨,只好点头答应一试。小童很是兴奋,向秦伊挥了挥手,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日影西斜,秦伊回到客栈,见秦越正为一个伙计的母亲诊病,便走过去默默地坐在一旁。
秦越诊了舌脉,提笔写下方子,一边道:“心悸不宁,虚烦不寐,盗汗频多,舌红少苔,脉弦细,乃是肝肾阴虚之证,先吃几副汤药,再备些丸药,需长期调理。”
伙计接过方子道了谢,扶着母亲离去了。
秦越这才看向秦伊,冷脸问道:“又到哪里惹事去了?”
秦伊娇嗔道:“让爹说的我就像是个惹祸精似的?”说着,伸手倒了杯茶,讨好般推到秦越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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