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5

山海不可平。

爱，被抽离是什么感觉？

是痛，是快，是冷，是热。

荧华知道，从今以往，她，真的不会再爱他了。

终于断情，终于忘情。

千万里外，一棵树种终于破土而出。

“她终于……”

“你可后悔？”

“挺好的！”

圣人啊，曾经也是人。

重溧回来得很快，带着一碗馄饨，很香。

“好香。”荧华睁开眼。

重溧顿了顿。

“谢谢陛下，我是真饿了。”

“……”重溧绝对不至于自己吃，而饿着一个女人。

“陛下也没吃吧！”荧华微微笑着，温柔而明媚。

“无妨。”重溧别过头。

“我吃不了多少。”荧华起身，拿起一个茶杯，“殿下，帮我勺一个在这杯子里可好？”

“你吃吧。”重溧不愿再看她。

“农人啊，一季稻谷要辛辛苦苦一年，一栏猪也要日日伺候一年，若是浪费了，怎么对得起他们？我吃不了多少，陛下分我几个就好，还是陛下连这样也舍不得？”

“……”重溧将一个馄饨勺入那个茶杯。

荧华仰头，一饮而尽，笑得傻乎乎的。

“还要吗？”重溧垂下眼，白衣有些零落，长发如墨色瀑布，美不胜收。

“嗯嗯。”荧华点头。

如是吃了三五个，荧华便不要了，重溧略略犹豫便仪态优雅的吃完了碗里剩下的馄饨吃完。

重溧抬眼看了看那个一直盯着他的人。

“你真好看。”荧华柔柔的笑着，穿着当年天枢宫中的那身绿袍，直言不违。

重溧垂眸，“轻浮，你已经是天后，以后不许穿成这样。”

荧华微微歪着头，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这样的话了，第一次，是在湖边，她穿了一身彩霞锦。

那时她急急忙忙就换掉了那身衣服。

“陛下不喝汤吗？馄饨汤可是馄饨的灵魂啊！”荧华只是继续笑看着重溧。

“你喜欢便赏给你了。”重溧一挑眉。

“那荧华就多谢陛下了。”荧华伸手去拿重溧身前那个白玉盏。

重溧的手微微动了动，终究没有制止。

一饮而尽。

没有了爱，自然没有了求，没有了欲，她会包容他，也会教导他，她爱着他，却也不爱他了。

重溧微微别过脸，有些羞恼，“天后果然不拘小节。”

“陛下还吃吗？”荧华答非所问。

“不了。”重溧起身，走到窗边，他只是不想看她。

对于重溧的心思，荧华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是看得出来，她确实很惬意。

很快荧华又让人上了一个小炉子，鸡丝松茸，然后光明正大的在重溧眼皮子底下炖粥。

“天后，这是要烧了我的寝宫吗？”重溧心中不悦，但是终究没有立时驳了那位新任天后的面子。

“粥能养胃，想吃随时可以吃，方便。”而且重溧确实太瘦了，不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天界，他都须得调理一二。

从那以后，天帝重溧的寝宫中，天后荧华便日日熬粥炖汤，小小一个白沙锅，也不过是两碗汤水的量。

刚开始重溧是拒绝的，但是慢慢的，他也就习惯了，偶尔还会说，自己不喜欢什么。

荧华也不会为难他，每次都是直接给他勺一碗，他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算了。

在那寝宫之中，仿佛回到了当年宫中，她只是他的侍女，为他端茶递水，磨墨更衣。

也许重溧知道，但是也许重溧并不知道。

重溧从来没有被当成继承人教养过，他读的书，学的术，从来没有告诉他如何治理国家，他过去也不曾窥视先帝与当时的天后私下是如何相处的，直到听人议论，说天后荧华如何贤良淑德，如何恭谦谨慎……

“听说现在天后都还是每日亲自伺候陛下。”

“天后还每日亲自为陛下试膳呢，果然啊，娶老婆还是得娶心疼自己的，你看看陛下，这段时间确实健壮了些，之前真的是连衣服都快撑不起来了。”

“这天后如此敬爱陛下，看来朝堂上那些不知轻重的人也该知道事儿了，天后背后可是有十万天兵和玉景山两位上神啊。”

“你知道什么，前段时间天后的父亲，天帝的岳丈，才在太巳仙宫敲打了一批人，这天帝当真是运气好。”

“慎言，那可是天帝！”

“我只是感慨感慨罢了，当年谁能想到会是他承袭大统，你能不知道？他登基的时候太巳仙宫的大军没去你家门口站岗？”

“太巳仙人已经说了，等天帝找好人选，他就上交兵权，只怕那时候没人帮着天帝压制朝堂……我还情愿太巳府的来给我站岗呢。”

对于庙堂的忧虑，不只是那些朝臣，重溧自己也颇为头疼，尤其是军权，魔界那位当年一直掌天界军权，若不是有个资历更老的太巳仙人，估计根本压不住，可是靠人终究不如靠己，奈何他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要夺位，手下实在没有多少人。

况且荧华越是……他心中隐隐有些忧虑，虽然理智相信荧华，可是那一丝顾虑却挥散不去。

兵权，人望，能力……

“陛下何故忧虑？”荧华出现的很是时候，不知何时起，荧华已经完全融入了重溧的生活，她总是不声不响，但是却无处不在。

这几日魔界又有异动，天界也暗暗诡变。

“无事。”重溧蹙眉，他不愿把那些东西同别人说。

“陛下，没有人生而知之，若心中有疑问，与其闭门造车，不如走出去寻找答案。”荧华上前，夺走重溧手中的笔，空白的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天后未免太过放肆！”

“你才是天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比任何人都相信，你会是一个伟大的帝王，可是你登基后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大兴土木，修一座宫殿，在里面一人一兽一树花？

是，我有帮你，有不停的鼓动你去争帝位，我之前是居心不良，可是那也是因为我知道，你可以，你做得到，你会是比他们都好的天帝！”

荧华闭上眼，其实她心中此刻没有任何的情绪，可是她居然觉得有点想哭。

重溧别过头，他自来这样，别人暴怒的时候，他总是沉默。

“你可以做的很好，你登上天帝之位，也是因为你自己有这个能力，不要被那些风言风语误导，也不要被过去束缚……可以吗？”

“天后失言了。”重溧淡淡的看了荧华一眼，转身离去。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于人如此，于国也是如此，我对你，已经再无情爱上的期盼，惟愿你不负自己，也不负六界。”她忍了太久，她要他相信，她绝对不会背叛她，本来，她还有时间，可是现在……

时也，命也。

连相敬如宾，都是一种奢侈。

错过一生，一生错过。

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不能愧对你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