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原本沉默的女人们,几乎都是第一次见阿柔这个生母皇太后,此刻被阿柔的气场一迫,纷纷后退。瞬间便如退潮一般,将阿柔之前指着的那个妇人显露了出来。

而那妇人此刻,正悠然自得的端坐在椅子里,仿佛这里她才是主人一般。大约是察觉到阿柔的目光,那妇人这才抬起眼眸来,迎着阿柔的目光直直向这边望来。

阿柔眉峰微微一簇:“苏菜菜?”不用好奇阿柔是怎么一眼就认出这妇人来的。想当年,阿柔的眼力和记忆力可是一绝,说过目不忘都不为过。

想当年她和一众女孩儿随嫁而行,一路上,别的女孩儿都各怀心思,抱团结伙的。只有苏菜菜和阿柔一道儿,勉强还算就个伴儿。所以,阿柔记得她。

而苏菜菜在听到阿柔那脱口而出的一声呼唤之后,也是一愣,但是,她显然早已不记得阿柔这个人了。抬着头,直视着上位穿着太后服制的阿柔:“你是谁?”

她这般肆无忌惮的直视天颜,就已经翻了君臣大忌,如今又这般的毫不客气,显然根本就没有将阿柔放在心上。或者说,她心中早有章程,知道那座位上的两人没什么了不起。说不得下一刻就成了阶下囚,刀下鬼。

因为,从她盛气凌人的眼眸中,阿柔看到了一种,只有看死人的时候才会有的傲慢。

这下,不用别人介绍,阿柔便已经猜出这妇人的身份了。她就是李丁山的夫人,那个叫做苏醒的女子。

“李夫人真是驻颜有术啊。”阿柔展开了眉头,露出一个清冷的笑容:“不像我和公主,如今华发早生,一副垂老之态。李夫人认不出我也是难免。”

话说那个化名苏醒的苏菜菜,此时的样貌真的十分年轻。那皮肤白皙细嫩,吹弹可破,眉眼之间泛着异样美艳的神采。这让阿柔第一时间便想起北国之行,路上遇见的那个女匪头子。

阿柔记得很清楚,那个女匪头子死后,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从美艳的红颜,衰老成一具枯骨。当时,阿柔还曾经上前查看了一番,可惜仓促间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这时,她看见苏菜菜的容貌之后,心中那股压抑着的探究之心,立刻就泉涌而出。要不是苏菜菜的身份特殊,这里又有很多双眼睛看着,她都想立刻把苏菜菜捉来,扒光了好好研究研究。

她一向率性而为,很少掩盖自己的内心。此刻起了这样的心思,那目光中顿时便露出饿狼见到食物一般的渴望眼神来。本来苏菜菜还一副目中无人的傲慢样子,被阿柔那样的目光一盯,下意识的便有些胆怯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阿柔这才回过神来,皮笑肉不笑道:“一向听说李夫人貌美绝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这老婆子自然也无法免俗,一见李夫人的面,便喜欢进了心眼儿里。不免多看了几眼。”

苏菜菜的气势已馁,再想端起来显然已经没那么容易,但她今日上山,明显也是有恃无恐的。又怎么肯甘心就此受制于人,于是第三次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

阿柔一击将她的傲慢打破,莞尔一笑,尽显慈祥颜色:“李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和我当年一同,陪伴公主殿下嫁来南国的。自分别之后,我和公主殿下,对你日夜牵念,从无忘怀。唉……真是自古多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伤啊。”她这般真真假假,半是认真,半是看玩笑的说着。却比骂苏菜菜忘情负义来的还要厉害。

忘情负义是指两个平级的朋友或者恋人之间,一方背弃另一方。如今,苏菜菜原是齐思甜的仆人这一点儿,毋庸置疑。仆人得势,藐视主人。这可是比忘情负义严重好多倍的忘恩负义。

李丁山想要起事,单靠他一个人自然是独木难撑。必定会临时纠结党羽。如今这园中的女人们,几乎将满京城的官宦后宅都网罗干净,内中自然不乏和苏菜菜沆瀣一气之流。

阿柔于谈笑间,一语点破苏菜菜其人,背主弃义,凉薄无情。想李丁山那些党羽,都是近来新交之辈,说白了并无多少信任可言,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阿柔的话,一半是说给苏菜菜听得,一半就是说给她们听得。只要长个脑袋,凡是涉及自身利益的事情,谁都会反复思考几遍的。

苏菜菜也是倒霉,齐思甜她自然是认得的。这话要是齐思甜来说,她还有可以反驳的余地。毕竟她这次来也是有备而来。齐思甜的十大罪状她都一一列好,默记在心了。就等着齐思甜和她交锋。可是,她千算万算,把这个从东廷接回来的生母皇太后给忘了。

也不怪苏菜菜没将阿柔放在心上。高贤王爷德高望重是公认的,但是,东廷只是把他当吉祥物供奉这种事,明白人心里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一个肯从西邦远嫁给一个老吉祥物的女人,而且在东廷许多年都一点儿风浪没有起过的女人。估计但凡有点儿野心的人都会看不起,都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可是,世人只习惯了看其一,却很少思考其二。一个能从西邦到东廷,仅凭一人一身便能令自己立于高处的女人,又岂是真的好惹的?

所以,苏菜菜漏算了阿柔,合该她倒霉。

“你到底是谁?”这已经是苏菜菜第四次问阿柔的来历了。

俗话说,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古语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这个道理。言语交锋也是这样。阿柔只不过三言两语,便已经牢牢掌控住了话语主导权。一个眼色扫过去,她的侍女越前而出,望着苏菜菜厉声喝道:“大胆,难道你们南国的规矩就是这般的吗?臣妇可以直视天颜,目无尊上?”要是别的侍女,还真没法儿这样说,可阿柔的侍女不一样啊。阿柔的这个侍女是从东廷带来的。当然,她身边还有从西邦带来的侍女,只不过西邦带来的侍女性格直率,和她年轻时有一拼,一言不合就会上手的。不到万不得已,阿柔还是想给苏菜菜留点儿脸面,也给祁修和齐思甜,还有这满场的南国官眷们留些脸面。

苏菜菜一噎,可怜她辛苦了好些时候,记在心里的底稿,被阿柔这个程咬金一搅和,全都没有了一点儿用处。郁闷不?生气不?可是又能怎么办?那座上的女人身份忒复杂,这会儿遣出个东廷的丫头片子来质问她。

她要是不顺杆爬,那可是有失国体的事情,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再有,她内心里认定了,自己将来是要做南国皇后的人,倘若有失国体,那将来南国就算到了李丁山手上,今天这件事传扬出去,她就是成了一个笑话。

但是,要真的顺杆爬,这个时候再给阿柔和齐思甜行礼,无疑她在南国这些官眷面前,丢脸是丢定了的。

这事弄的,苏菜菜真的快把牙咬碎了。

思量再三,两利相衡取其重,两弊相衡取其轻。苏菜菜将碎了的牙往肚子里一吞,硬着头皮给阿柔行礼。她本意是想撇开齐思甜晾着的。可是齐思甜是和阿柔并肩坐在椅子上的。跪了一个也就跪了另一个。

这下,轮到阿柔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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