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家被灭门的那一夜之间,江皖容几乎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哭笑都没有生气,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    江皖容理智地接管了武林盟的所有事务,并且号召武林中人讨伐魔教,把他爹生前没有做完的事情,都一件一件的好好做完。    她再也不能再她爹的隐蔽之下,当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侠,等待着她的英雄,把她从噩梦中唤醒。    在这个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江湖中,她只能学会独立,和保护自己。    她已经忘了,他爹死去的模样,已经淡忘了那些血腥的画面,在她的记忆中,爹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武林盟主,一个最宠爱女儿的好父亲,她觉得这就足够了!    她想她爹了。    夜里,远处的江边有人在放孔明灯祈福,那一盏一盏的孔明灯,像是地上的繁星,悄无声息的流入漫天银河之中。    她对黑暗中的那个人说:“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爹爹会给我做孔明灯玩,爹爹总是让下人把孔明灯一盏一盏放上天去,一排一排的,异常漂亮。”    “他会让我用轻功踩在漂亮的孔明灯上,去看江景,才开始我很怕,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景色是多么的美。”    萧风忆淡淡地听着这个女子说着她从前的过往,脸上的表情是同情的,江盟主去世以后,江皖容除了那头一夜,就没有再哭过。    或许倾诉,对她而言,是一种慰籍吧!    她很冷静的安排江盟主和江府人的后事,亲手埋葬那些她生命中重要的人,还想方设法想从自己嘴里得出凶手的下落。    萧风忆觉得人的潜力有时候是不可限量的。    但是他没能告诉江皖容,白莲郁也许是凶手,只是静静的看着江皖容一天天蜕变,破茧成蝶。    殷缪倒是在江家的灭门惨案中分析到了一些东西,比如从江家人一致的死状来分析,罪犯杀人的手法像是晏莲教的夺魄莲心掌,脖颈间还有冰魄神针入体的痕迹。    种种迹象表明,凶手是晏莲教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现任的晏莲教主白莲郁。    但是萧风忆却不同意,盯着那些尸体若有所思。    那些尸体身上的伤痕被完美的控制在一个微妙的力度,介于绝世高手与高手之间。    天下会《晏莲真经》的人,除了白莲郁就是晏浮生,他去晏莲教时,曾经中过晏浮生的一记夺魄莲心掌。    他发现大部分死者受的伤和晏浮生所用的夺魄莲心掌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一样,白莲郁的武功并没有晏浮生高强,使不出这样精妙的可以控制力道的掌法。    难道是晏浮生?但是她又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呢?    他斟酌再三,决定回淮南一趟,问一下自己的师父——渊修。    他回来淮南时,穿着一袭绣了血红团云密纹的白袍的渊修道长正在与自己对弈,棋盘上的黑白两子正杀的难舍难分,    对于他的突然到访,修渊似乎并没有惊讶,反而倒像是在这儿等他了很久了一样。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同我杀一盘棋,我就告诉你。”    渊修还是那样性情古怪,他无法,只好陪着他下棋,棋盘上,黑子白子杀得激烈。    萧风忆败了,渊修拂袖大笑。    萧风忆皱了皱眉,下棋的时候,他的每一条活路都被渊修堵得死死的,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性。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同你下这盘棋么?”    “弟子愚昧,望师父告知。”    “因为那杀了江家满门的那个人,就像我一样,事先布好了一个死局,十年前如此,十年之后的今天,亦是如此。”    “师父的意思是说,十年前白墨与晏恨水惨死和江家的灭门惨案这两桩事情出自一人之手吗?”    “武林上有个这样的说法,《晏莲真经》并非晏浮生一人独创,还有一个人也会这个功法,不过那人并非武林中人,且行事低调,所以谁都不会过多关注。”    “望师父告知我此人姓名!”    渊修摇头,“我不会告诉你此人姓名,但我能奉劝你一句,若是你一昧寻求真相,你失去的东西,可是要比你要得到的东西,要多得多。”    ……    嵇清把最后一只信鸽放出去的时候,心里的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在那一刻起,落了地。    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身上的担子终于没有了踪影,他自由了。    他不再是嵇家的公子,更不再是平阳事先定下的相爷,他是嵇清,一个和所爱之人归隐山林的厌世之人。    他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    晏浮生自从白莲郁出明华后就一直哭闹不止,谁劝都停不下来,隐约有着魔的迹象。    那额间血色的菱花像是一个诅咒一样,折磨着她。    嵇清为晏浮生点燃了安神香,看着女子熟睡中的脸,那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他从袖中取出那玉笛子,细细的抚摸着。    “浮生,想起来好不好?”    他问她,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你要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你想起来好不好?”    他慢慢地吹了那首《苍生醉》,调子是反着来的,悠扬的笛声回荡在晏浮生的耳畔,晏浮生熟睡的脸闪过一丝动容的神色。    那额间的菱花变幻莫测,在红白之间飘忽不定,最后定格于白色。    晏浮生薄如蝉翼的眼睫微微煽动,缓缓睁开。    她眸色微冷,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看向嵇清的目光是清冷的恨。    ……    闵郁在客栈里安然的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几乎是丝毫不担心谁会突然破门而入,和她打一架,小叮当看着十分头疼。    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摆了一堆名菜——    西湖醋鱼,麻婆豆腐,飞龙汤,熏鸭,东坡肉,辣子鸡。    边上还有一壶上好的雕花。    小叮当:……    闵郁:别这样看着我,这可是这个世界最后一顿饭了,我吃的丰盛一点,不过分哦!    小叮当:噢……    吃完了这一顿饭,她可就要去赴那幕后之人给她摆的一道鸿门宴。    想到这里,闵郁的眼中就充满了期待。    闵郁: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她怎么能让那个人失望呢?    如果不出她所料的话,女主已经认定了她是灭了江家满门的凶手,在武林盟,估计也是准备了一场大戏给自己。    女主预想中的杀父仇人却不能亲手被她手刃了,想想还真是可惜啊!    可是……估计所有人都想不到,《沧澜》一书中的隐藏Boss和Boss最后竟然会自己掐起来吧!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白就能够利用得了的人!    闵郁在桌子上砸了银子,叫了一声“小二结账”,便出了这家客栈。    门口的轿子已经备好,蓝苑和青鸾站在一边等候,此二人对白莲郁忠心耿耿,似乎是带上了必死的决心,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决。    闵郁上了轿子,便去找那个人。    那个人有胆子布下这样恶毒的死局,就应该有胆子承担最后的恶果!    ……    这是一座繁华的庙宇,供着“千处祈求千处现,苦海常做渡人舟”的红玉菩萨,四季香火不断,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今日的庙宇格外热闹,因为今日这里来了一位宫里的贵人,要来这里为病倒的皇上祈福。    贵人的步辇很快就行驶到了庙宇前,周围人声鼎沸,非常热闹。    抱着孩童的妇人看着那贵人的圣驾出神。    “阿娘,那步辇里的人是谁啊,为什么那么大阵仗?”    妇人摸了摸小孩子的头,缓缓道:“是宫里来的贵人,不过听庙里的方丈说,好像是平阳国第一美人莞妃呢!”    小孩子露出艳羡的神情,道:“那岂不是很美的美人?”    妇人摸摸小孩子的小鼻子,说:“是的呢!所以小豆子你要快些长大,长大了才有漂亮媳妇娶!”    小孩子点点头,暗搓搓地握着拳头对他娘道:“小豆子以后一定不挑食,小豆子要快些长大!阿娘能放我下来吗?小豆子一定不乱跑!”    妇人放下那孩童,没曾想那孩童为了看清楚一些,竟然穿过人群到了内围,被人挤到了仪仗的前方。    无措的孩童不见了娘,立刻大哭起来。    “谁家的孩童,竟敢在娘娘的仪仗前闹事!”    领队的公公见了,便要差人把孩子带走,没想到轿子中传来一句脆生生的“公公且慢!”    在众人的惊呼中,轿子蓦然停下了,一双小巧玲珑的三寸金莲踩在宫女刚撒上的鲜花上。    一个身着华服的绝美女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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