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皖容喜欢看戏,觉得戏中的世界总是比人生圆满一些。    但是她却对霸王别姬这出戏,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天下人都说项羽是个天下无敌的盖世英雄,美人虞姬是如此重情重义,她却不那么认为。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力拔山河的楚霸王,中了汉军的十面埋伏,四面楚歌,英雄穷途,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凭什么被称为是盖世英雄?    还有那虞姬,为什么想不开要自刎江东,分明是不相信霸王,想提前一步撒手人寰,何来的重情重义之说?    若她是虞姬,一定不会自刎江东,她要陪着她的英雄杀到天荒地老,纵然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虽然不喜欢,她却很难得的把这出戏看完了,因为她此时此刻不想回去,心里还带着一些赌气的意味。    最后,曲终人散,人走茶凉,热闹的人群散去,她便有些乏了。    一边的丫鬟红月经过一天的奔波,早就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依着颗台柱子睡着了,江皖容叹了一口气,把她叫起来。    “红月,起来了,我想开了,我们回去罢!”    红月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小姐?你不生老爷的气了吗?”红月已经清醒,想起来她家小姐死活不愿意原谅老爷要给她比武招亲的事情,弱弱地问。    “生气有什么用,他终究还是我爹,我又不能换了他这个爹,不说这个了,我们回江府吧!”    她虽然对爹的做法非常不理解,但是他们终究还是父女,血缘关系在那里摆着,是无法割舍的。    再说她娘去世以后,她爹几乎事事都顺着她,她相信以她爹对她的宠爱程度,如果她真的不愿意,他爹不会强迫她。    “我就知道小姐最好了,那比武招亲怎么办?小姐不是不愿意嫁吗?”    “别那么啰嗦,回去了,这件事情回去再说。”    主仆二人往江府的方向走着。    江府门前的一双灯笼亮着,是她爹给她留的,这双灯笼是她爹给她做的,从前每次她出去游玩,爹都会留灯给她,等到她回家,便把灯笼摘下来。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了的……    “爹纵横江湖多年,得罪了不少人,为你寻一个能够保你一生平安的如意郎君,就是爹此生最大的愿望。”    她想起爹对她说的话,觉得她爹还是在乎她的,显然爹是料想到她会回来,所以才挂上了灯笼,江皖容想到这里,心情变得很好。    令人奇怪的是,江府巡夜的老赵今天却没在门边等她,江府安安静静的,和她印象中的一大堆子人忙里忙外的景象一点都不同。    黑夜中是一片可怖的死寂,江皖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小姐,今天怎么那么安静呢?”    红月有些迷茫,也对江府这样平静感到奇怪,却被江皖容捂住嘴,“别说话。”    江皖容一脚踹开了江府的大门。    然后,她被眼前的景象,给生生地镇住了——    血,到处都是血,青石板上,雕花红木窗上,还有那被江府下人打理的生机勃勃的花木上。    曾经熟悉的人,面目狰狞,一个个的,都冷冰冰地躺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变成了没有气息的尸体。    江皖容看着满江府的血腥,仿佛置身一场过分真实的噩梦,那些曾经镶嵌在自己过去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些江家人,都死不瞑目地看着她。    红月已经哭出来了,江皖容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在碎掉,她没有在意红月的哭声,只是下意识往内堂的方向跑去。    她脚步踉跄,摔倒了好几次,都撑着身体再站起来,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爹呢?她爹会不会有事?她爹武功那么高强,一定只是受了伤而已,不会有事的!    内堂的灯暗着,死寂中带着诡异。    江皖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推开那扇门,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端坐在梨花圆木椅的那个人。    那人还是像以前那样,坐在梨花圆木椅上看书,浓郁的血气让她的心沉了下来。    “爹我回来了!”    她喊了一声,黑暗中,那椅子上的人没有回答她。    “爹我回来了。”    她又喊了一声,那人,依然没有动,在黑暗中端坐着,如同一具雕像。    她喊了好几声,那人都没有回答她,她点了盏灯,走过去。    那一直强撑着的腿,失了力气。    灯被她打翻在地,刹那间,灭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幽幽的回荡在寂静的江府。    ……    萧风忆的眼中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松开了那望舒剑,剑从他的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衣人站了起来,萧风忆以为她要走,又问了一遍,语气中几乎是带着绝望的。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那两把交错的剑在他的脖颈间划出重重的血痕,已经有血慢慢的渗出。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必须要拿命来偿还?”    白衣人没有说话,轻纱斗笠下的脸模糊不清,对于萧风忆的质问,她全程都是沉默的,也似乎并不想为她的所为解释什么!    她朝后面的二人比了一个手势,随之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巷子里,那蓝白魅影相视一眼也随之隐遁于夜色中。    萧风忆感觉背后有人叫他,是和他一起去过江府的殷缪。    “我说你怎么跑的这样快!追你真的是累死我了!怎么样?凶手抓到了吗?”    萧风忆的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的摇摇头。    殷缪看他那样讳莫如深,大概是猜出来了一些情况,小心翼翼地问道:“凶手该不会是那个晏莲教教主吧?”    萧风忆没有回答他,但是脸上那不忍的表情却验证了他的猜测,默认了“白莲郁是凶手”这个事实。    “我没有想过,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在他的印象中,白莲郁一向恩怨分明,根本不会伤及无辜,她虽然杀过人,但是是为了报那杀父杀母之仇。    上一任盟主因为参与了白墨的讨伐被白莲郁杀死,而江盟主是新任盟主,与她一点恩怨纠葛都没有。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白莲郁要杀了江家全家,她不像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殷缪知道萧风忆与那女子之间有些牵扯,便也没在顺着萧风忆的话问下去,只是拍着他的肩膀道。    “她这回跑了就算了,你也不用自责,我们回江府看看,江家被灭门那么大的事情一出,肯定瞒不住,武林最近一定要变天了。”    萧风忆点点头,捡起那把望舒剑,和殷缪一起回江府查看情况。    ……    闵郁客房中,用小二端过来的热水和布,在包扎自己手上的伤口。    蓝苑在客房门口守着,青鸾则被自己派去追踪那个朝廷中暗箱操作的人的手下。    闵郁:真的是疼死我了,男主真的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给差评!    小叮当:……宿主大大,男主现在可是以为你灭了江家满门,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啊!能怜香惜玉吗?话说你到底是多想不开才会出现在凶案现场啊!    闵郁:这你可就不懂了,白莲郁虽说是出明华山来应战的,但是当年白墨夫妇被杀,她可是一直想手刃真正促成这一切的凶手的。    小叮当:话是这么说没错……    闵郁:所以我根据白莲郁这么多年收集下来的情报事先知道,江家要被灭门,所以才去江府!可是我好像忘了另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了!    小叮当:纳尼?    闵郁:朝廷上的那些操盘手的目的,好像就是要我当一个背锅侠,把锅推给我啊!    小叮当:……    闵郁: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事情总是那么有趣,我很期待之后的发展了。    小叮当:听不懂⊙_⊙,算了……我还是继续做一只傻白甜系统吧!    闵郁一直隐瞒了小叮当一些事情。    例如,上个世界的顾敏璇,因为强烈想要改变结局,突破书中的桎梏,而托给她了一个回忆过往的梦。    再者,就是白莲郁这个壳子本身的怨念。    白莲郁的仇没有报,酿成她父母惨死的幕后真正的操盘手没有死,还把她当成一枚棋子,让她成为一个在世人眼里无恶不作的反派。    她的心里,肯定是不甘心的,闵郁从接手了这个壳子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她没有告诉系统。    闵郁想试着像改变上个世界的顾敏璇的结局一样,改变白莲郁。    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    白莲郁需要改变的不是她结局,而是被当成反派的过程,她终究是要死在萧风忆手下的,但是死之前,她想要成全自己。    如何成全?怎么成全?这些闵郁还没有找到答案,不过她觉得白莲郁不会让她等太久。    窗外飞来一只褐色的信鸽,闵郁勾唇一笑,白绫从袖中伸出,一把捉住了盘旋在上空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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