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师父?”孟翊有些惊讶,接着嘴角上扬,来了劲,“男子女子?”    “男子。”    “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也懒得扯谎瞒他,便思考了一下,道:“大概……是个蠢货罢。”    “哪有说自己师父是个蠢货的?”孟翊笑出声:“可是沙漠城的人?我可曾见过?”    一段时间相处,他的话倒是越来越多了。少女把装着仙人掌的篮子递给他:“把刺拔了。”  “好。等等,你还没回我话呢。”    “不是,未曾。”    “那是哪里人?”    “是个仙人。”    她这话的意思自然不是什么“天上人”、“修士”,他便也不信。  “你净知道扯谎堵我。好罢,我这就拔刺,不与你多说了。”少年哼了声,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阿悄也终于落得个清静,只抱了洗好的菜进厨房平静地切着菜。  她的刀工开始并不是很熟练,但熟悉了一会儿,便切得已经很好了。    这时,远处空中一阵争鸣破空之声响起,划过天际。  孟翊抬头看了看:“喂,上面来人了。”话音未落,他就被无意中瞥到就站在身旁的少女吓得按上了仙人掌。    “喂!你!你不是在厨房吗?!”孟翊心疼地瞧着手掌上流出的几道绿色血液。    少女也不回他,只是看向天空,手指挽了朵花。    见状,孟翊顿时吓得不敢出声了。    ……    “各位仙长来临,我城蓬荜生辉啊!哈哈哈。”老城主领着身后一群人红光满面地向着从飞剑上跳下的几人迎去,带头行了重礼,身后之人也随着乌泱泱跪了一片。    当头一人见状也作了一揖,淡声道:“不敢当,城主叫我们修士便可,仙长一词实属谬赞。”    老城主被身后人扶起,见面前这修士留着美髯目光炯炯,衣裳袖口足足绣了九朵祥云,便知修为不低,忙道:“修士谦虚了。”    美髯修士身后跟了几人,皆年轻得过分,却个个气质出众相貌不凡。当中一女更是生得花容月貌,清冷出尘,望上一眼便令人生不出亵渎之意。  见有人偷偷打量,几个年轻修士似乎有些轻蔑不耐,却也暗自忍下。只有那女修静静站在那里持着长剑,似是什么情绪也没有,打眼极了。    “还请修士们随我来。”老城主弯腰请示,美髯修士颔首,带头穿过人群从城门走进了城里。    这沙漠之城虽地处沙漠,城墙却坚固高大不像凡人能力所造。城门两旁则有两座高大的铜制神兽像护卫左右。  一入城中便是主街道,主街道两旁皆是来往商人或城中百姓所设摊位,车马如流行人如水,加上各式各样的商贩吆喝之声,好一副繁荣昌盛之象。    美髯修士点点头,转头对着身后后辈弟子道:“瞧见没?便是身处如此恶劣环境之地仍能安居乐业独善其身,便是吾辈修士所要追求的入世之道。”  众弟子皆虚心受教:“是,师伯。”    美髯修士对这答案似有不满,便亲自点了女修的名字:“司绮,你来说说。”    那唤作司绮的女修淡然颔首,答曰:“吾辈修士,处庙堂之地应谨守本心,居江湖之处则不忘初衷,此为入世之道。”  “不错,这就是我刚带你们见识过皇宫的繁华,便又带你们来这大漠边境的原因。”美髯修士抚须一笑:“司绮可有所悟?”    女修便沉吟不语,似在思考。她生得实在貌美,便是这般微微沉思的模样也叫人移不开眼去。    老城主见这司绮修士袖口五朵祥云,再见其后几名修士只有两朵到三朵不等,便心想,所谓天之骄女不过如此了。  生得貌美,实力又强大,悟性也高,可见老天爷对人并不平等,总有些人天生就处于云颠之上。    这般想着,老城主手头也没闲着,便顺着主街道把修士一行人迎入了城主府。    说来也怪,这沙漠城的城主府并不位于城中心。城中心之处反倒是类似贫民区一般的地方,小巷纵横,若是不识路的本地人一不小心误入,竟也会迷失当中。    司绮发现了城主府不位于城中心的事实,抬头看向美髯修士,却见那修士似毫无所觉,便知事有蹊跷。她辈分低,此事她先前并未知晓。    一行几人被引到城主府会客厅坐下。    “听说大漠最近常出异事?鬼物渐多?”美髯修士抚着长髯,似有所感。    “正是。不过这段时间倒是好多了,怕是那些鬼物听说修士们要来,便躲得远远的不敢出来了。”老城主笑道。    美髯修士轻轻摇头:“一路走来我已看过城中各处阵点,并无异常。想来红月之□□近,些许鬼物忍不住出来作祟罢了,无甚大碍。若城主担心,我们会留在城中几日招收新弟子,届时我会加固一下几处阵点,等红月之日结束后再走。这下城主便可放下心了。”    老城主显然有些激动,从椅子里撑起身子便想要行礼,却不小心撞到了桌子,忙被那修士抬手按下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老城主见那群年轻修士已面露不耐,便适时地差人请他们前去休息。  待那群修士被下人们引去客院,老城主独自坐在会客厅拿着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时,一个少年莽莽撞撞跑了进来:“爹?爹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    老城主抬眼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你穿的这是什么?”    少年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两眼:“衣裳啊。”    老城主更气,举起茶杯便往那少年跟前一摔:“我还没死呢!你穿一身白!你、你这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少年往后躲了茶杯溅出的水,站在那儿定定瞧着发怒的老城主,脸也阴了下来,指着头上的抹额道:“我怕你误会,便戴了这个,这身打扮哪里像守丧了?”  “哪里都像!”    “好吧,就当是孝衣又如何?吕悄姐的姑母前些时候走了,我与吕悄姐情……情同姐弟,与她一起守丧又怎么了!”    本怒火中烧的老城主突然一愣:“你说什么?谁走了?”    少年莫名:“吕悄姐的姑母啊,那位被称作沙漠之花的古月潭客栈老板娘,吕戈。”  老城主突然沉默了下来,刚刚因怒火而挺直的腰也不自觉地萎了下去。见少年担忧地看着他,摆摆手叫人把他带走了。    这下偌大的会客厅倒真只剩他一人了。    ……    “上面来人了,你不担心?”孟翊见阿悄不理他专心致志地切着菜,便凑到阿悄跟前冲她笑:“你我定了契约,我虽不知你是个什么,但也隐约能感觉出来。难道你就不担心?”    “感觉出来什么?”    “反正你不是个人就是了。”    阿悄瞥了他一眼:“谁说我不是个人了?”    孟翊一双桃花眼笑得眯成了条缝,找了处柜子靠在了上面:“难道你是?”    “至少现在是。”    “现在啊……”孟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思考了一会儿,她便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似忍不住道:“你不嫌脏吗?”    “嗯?什么?”    “那柜子上放着一盆鸡血。”  “什……什么!!”孟翊慌忙回头,见自己那头没梳髻的乌发落了盆里成了红发,又因为他一回头,头发甩了衣裳满身血水,一时又是嫌恶又是委屈:“我的头发!呕——”    他在自己屋子洗了足足一个下午才肯出来,刚挑满的水缸也被他用得一干二净了。  天晓得为什么一棵沙漠里的胡杨树竟这般要干净。    他出屋门,见阿悄在院中劈柴,哼了声后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重重地关上门。    阿悄见孟翊有些赌气,却也懒得去哄。毕竟他与明隐不同,是定了契约的,也知她非阿悄,这般想想,她便更加心安理得地装作看不见了。    哪知这小胡杨其实年岁不大,能修成妖也是占了处沙漠城阵心的便宜。平日里看阿悄与明隐相处表面不屑一顾,心中不是不羡慕的。于是学着明隐撒娇赌气,却发现阿悄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本有七分的气,这下也成了十分。    阿悄本就因红月渐近心里有些烦躁,见孟翊这般,想想她要做的事,便准备直接了当地结个印把他封在本体里。    “你干什么?!”孟翊慌了,却又因契约无法挣扎。    此时的阿悄面无表情,低眸结着印,只随便看了他一眼,看他的那一眼就好似在看一只蚂蚁一般毫无感情。孟翊心中一酸,一双含情桃花眸定定看着她结印,登时便红了眼角。  可他不像明隐那般哭泣,只是努力挺直了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她。直到渐渐融入了本体里,他仍是那样,红着眼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算看出来了,这孟翊虽是只妖,却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妖。可对于她而言,好妖,不仅不会是她的助力,反而会成为拖累。    阿悄低头又不自觉地摸起了手腕,不知想些什么。    ……    “妖也有好坏之分吗?”看着就活泼伶俐的女修士抓着自己师兄的衣袖,好奇地问道。    他们几人正处美髯修士特地为他们布下的引灵阵中一起修行。见师妹过来缠着他说话,男修士隐晦地往司绮那边看了一眼,便似不经意般将衣袖扯了出来:“有的。”  女修皱皱鼻子,娇俏地哼了声:“说说嘛师兄。”    男修士刚拂了师妹面子,不好意思,便认真替她解答起来:“妖呢,分两种。一种是吸天地精华日月灵气所成的‘灵妖’,一种便是伤天害理强迫他人的‘妖魔’了。”    “灵妖?灵妖是不是就是好妖啊?”    男修士摇摇头:“妖这种东西,从本质来讲就是掠夺。灵妖自未开蒙起,拼命吸天地精华日月灵气,那它周围的生物便会因它的霸道而生命直至枯萎,最后成为这只妖的花肥。妖魔不过是把这个过程变得更加狠毒血腥罢了。”    “那好妖究竟是指什么呢?”女修士更好奇了。    “按照我们的说法,好妖便是从‘出生’到‘成妖’都未曾沾染一点血腥的妖。”男修士似乎有些讽刺:“当然,这只是对于我们而言的‘好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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