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要不是王班头上来就非要把这娘们儿押到法场,昨晚儿老子就瞅空办了她!”那个高耸颧骨的衙役言语间有些恼火。
“哼,王大洪那小养的(注:小妾养的,骂人话)东西,这些日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自己一个壮班的班头,跟咱们快班指手画脚的,真是不把咱们赵班头放在眼里了!”旁边黑脸的衙役啐了一口。
“还不是看赵班头岁数大了,想要一统天下。”吊眉毛的衙役冷笑。
“他也配!阉猪一样的东西。”黑脸衙役骂道。
“差不多得了。”高颧骨衙役摆摆手:“不过说实话,这王大洪还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啊,上来就拿鞭子狠抽,皮鞭怕没打断了一根,他是真要打死这娘们啊。”
吊眉毛衙役揩了揩口鼻处淌出的清鼻涕:“他是赶着立功呢!听说这绑人示众、封城的主意都是他给宋知县出的,好像跟放火的人有仇。所以才这么着急审问,要问出同党的下落来。”
“那不也一个字没说?废物!”高颧骨衙役满脸不屑:“倒可惜了这一副好炮架。”
说着,这衙役慢步踱到那女人身边。
女人被绑得很高,两脚离空,好在脚下另钉了一根木条,让她可以像溺水的人一般将两脚挨在上面,多少减轻一些痛苦。
这是给她的额外优待。
惯常的日子里,只要人犯一被绑上这柱子,就已经被宣布了死刑。
运气不好的,肩胛骨钉上铁钎,整个人连血带肉钉在柱上,两脚悬空活活晒死饿死。
运气好些的,等监斩官读完罪状,红笔圈名扔下木签,被刽子手解下木柱,一刀两断。
之所以给她一个靠脚的地方,无非是天气严寒,又需要她活着引诱贼人,这才给她一个喘息的口子,若是按照老办法,一个寒夜过去,人就会冻成了冰棍。
如今靠着不远处这堆旺火的温暖,她才挨过了这晚寒风,但周身上下,已经冰冷得没有一丝热气。
衙役走到她身旁,戏谑地伸出手,摸向她的腰胯:“啧,还真是个勾人心的小美人儿……”
女人猛地一抖,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眼睛迷茫地眨了几眨,终于看清了眼前衙役垂涎的丑态,便冷冷地盯住他,满眼没有恼怒,也没有畏惧和退却,只是满满的不屑。
“妈的!死到临头了,你还横!”高颧骨衙役感受到了女人眼中的鄙夷,愤怒起来,抬手便要打,却被一旁的吊眉毛衙役伸手拦住。
“哎,老霍,仔细着!”那吊眉毛衙役低声道:“小心被他们瞅见!”
那个高颧骨衙役如梦初醒,忙放下手,在油渍麻花的皂服上心虚地擦了擦,这才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偷眼望了望法场周边的几处民房,又缩回火堆边上去了。
火堆前的一切尽收四喜眼底。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耳边却听到狗剩沉重的呼吸声。
他奇怪地扭头看了狗剩一眼,却看到狗剩一张脸白得嚇人,那种惨白,让他想起自己海南办公楼下那面新刷的白墙,入夜的火把下,粗糙的生石灰在墙上闪着令人心慌的白光。
狗剩的眼神紧紧盯着法场,盯着火堆,盯着在火堆前谑笑的衙役,盯着柱上的女人,盯着她散乱的长发,盯着她沾染了血渍的前襟,盯着她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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