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狗剩?”四喜轻轻叫着他。
狗剩却一动不动,像是黑石刻的雕像。
四喜握住了狗剩的手,却发现那只手已经紧紧攥成拳头,在黑暗中咔咔作响。
“狗剩,狗剩!”四喜脸色凝重起来,他的声音里加上了几分力度。
就在四喜暗中打定主意,若是狗剩做出什么出格的动静就第一时间击晕他时,狗剩终于木然地转过头来,一双眸子里是冷酷,是狂热……
不,四喜猛然意识到,那是复仇的火焰。
“狗剩,不管你现在想做什么,听哥的,不要乱来。”短暂的疑惑后,四喜直视着他的眼睛,分毫不让:
“他们在这四周埋伏了人。就是在等咱们上钩,不要乱来。相信哥,哥给你做主。”
狗剩眼中的火焰狂舞着,迸出四散的火星,但四喜按在他肩头的双手,在给了他坚实的压力外,也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他又粗粗地喘了几口气,终于抑制住了心脏的狂跳,长叹一声,抱着双臂在阴影中蜷缩起来。
四喜心中稍定,他又细细扫视了一遍那些民居,它们或高或矮,犬牙交错地隐没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像是一群环视着猎物的野兽,正在打磨着自己的爪牙。
果然!
四喜微微冷笑,正要拽着狗剩离开,不远处一阵吵嚷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城门口,几个羊倌正在与守门的兵丁吵嚷着什么。
“你们是眼睛瞎还是耳朵瘸?他妈的封城了你们不知道啊?!还放羊,放你个卵的羊!”兵丁烦躁地叱骂道。
“兵爷,您行行好。人少吃几顿没啥,这羊饿一天要命啊。今年本来年景就不好,您看这羊瘦的,再不吃点草,就熬不过冬了啊,兵爷!”一个翻穿羊皮袄的老羊倌走上几步,苦苦哀求。
四喜看了看羊倌们身边的羊。明朝时候,长城南北便已经放牧绵羊了,绵羊性子温和,长肉也快,但往往懦弱胆小,反而不便于指挥。所以羊倌们往往会在绵阳群里混入几只山羊作为头羊。
按理说,肖家口这边是群山间难得的一块空地,风调雨顺时,牧草丰茂,最是适合放牧。但近几年塞北酷寒,草棵矮小,羊群难以吃饱,又加上后金兵不时前来骚扰,羊群不敢离城太远觅食,往往饿得皮包骨头,犹如饿殍。
眼前这群羊就是例子,不仅是动作迟缓的绵羊,就算是那几头伶俐得懂得刨开积雪吃草根的山羊,也饿得瘦骨伶俐,脏灰的乱毛下露出高耸的肋骨。
封城,对这群羊倌们算是最大的噩耗。封一天,羊们便一天吃不得草,一天吃不到草,这些已处在垂死边缘的羊便陡然添了几分暴毙的风险。只是昨天一天,已经有几头站不起来了。
“兵爷……”老羊倌又颤巍巍凑上几步,一双久经风霜满是夋裂的枯手抬起来,哀求般去摸兵丁的下襟。
“滚!什么脏手,也来碰老子!”兵丁厌恶地猛一抽身,顺势一推,将那老羊倌仰面推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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