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逃出性命,他带着狗剩和三丫逃入城墙根下的一处残垣断壁,本想着天亮一开城门就赶紧蒙混过关,往南方去。

却没想到半夜里满城衙役、守兵倾巢而出,将四城门封了个严严实实不说,甚至开始逐街梳理流民。幸亏三人机敏,几番堪堪躲过了搜查,这才喘息至今。

蹲得久了,四喜双腿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他动了一动,却只感觉身上各处伤口刀割般的疼痛。昨夜天王庙一场恶战,几乎将他整个骨架打散开。

多亏狗剩和三丫烧开了手腕上的大半绳索,“多亏”闯塌天将自己踢进了火堆。

拼死挣扎加上烈火灼烧,竟让自己在最后一刻挣开了手上的束缚,这才让他博出来三人的性命。

现在他胸口、后背、四肢已遍布伤口,尤其是一双手更是伤痕累累,被烧伤的皮肉现出暗红的颜色,不停地渗出淡黄色的稀薄汁水。

昨晚三丫哭着扯下衣服上的布条,将他身上的的伤口层层敷紧,他还摸了摸三丫的头:“不怕,你喜子哥命硬!”

可伤口处流出的体液浸湿了布条,结成了硬痂,让他稍一动作,就感觉皮肤快要被从肉上扯下来一般。

他看看缠得如木乃伊般的双手,咬咬牙,轻声道:“走!”

三人退回了藏身的窝棚,这是偏僻胡同里的一处瓦砾堆,一时半会不会有差役找来。

“喜子哥,这可咋办?”狗剩一脸心慌。

“还能咋办,凉拌!”四喜脸上反倒浮起一丝笑容。

“喜子哥!到这时候了你还说笑。”三丫一边埋怨,一边心痛地挑起四喜额前垂下的头发,细细查看伤口。

“不凉拌又怎么办。”四喜告饶般地耸耸肩,轻声解释道:“看这架势,咱们想出城是千难万难,那县老爷不知是听了谁的主意,明摆着要等着咱们送上门。”

额头处的伤口传来阵阵针扎般的疼痛,让他不由呲了下牙:

“为什么不在南门、不在东门,不在西门,偏偏在北门押出犯人?那出主意的人是咬准了咱们可能往南,可能往西,也可能往东,但绝不可能往北。只要咱们在北门出头救人,无论往哪个方向逃,都逃不脱他们的追捕。”

“可咱们为啥要去救人?那女的咱们就见过一面,喜子哥你还为她挨了打——咱们又不欠她的!”狗剩一脸恼火。

“可是他们不知道啊。他们以为那女人和咱们是一路的,总不会放着不管。杀人放火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劫个把法场又有什么稀奇?一边撒网捉鱼,一边下钩钓鱼,这县老爷的算盘打得可是真精啊。”

“还不是因为烧了他家东西?要光是闯塌天那条烂命,我看他才懒得搞出这么大动静呢!”狗剩撇撇嘴。

“闯塌天这条命不值钱,但他背后站的可是王班头。这次封城,王班头恐怕没少‘出力’。”四喜笑了笑。

满城封锁,风声鹤唳,四喜要说自己不紧张那是吹牛,己方三个半大孩子,再怎么乔装打扮,身材总是遮掩不了的。一旦被搜城的差役撞见,想逃出生天当真千难万难。

可但凡世上的事情,害怕是没用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想办法闯过去才是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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