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大是纳闷儿,伸着脑袋凑过去,从下往上一看,不由吃惊的睁大眼睛。    顾羽神色安详,双目紧闭,长而翘的睫毛羽扇般覆在眼睑上,竟像是真的睡了过去。    “喂。”    谢乔又小心翼翼的拿手指戳了戳他。    “……顾羽?”    第一次叫出来这个有点陌生的名字,谢乔还有点不大自然。    可被她点名的那位依然毫无反应。    什么情况??    谢乔活了十六岁,还从未见过这等诡异的事,琢磨片刻,犹豫着要不要把明玉等人一起叫过来研究研究。    刚要喊人,她忽然感觉心口一热,像是有块火炭在急速的释放热量一般。    谢乔唬了一跳,往怀里一摸,竟摸出了那块她一直贴身带着的明黄玉佩。此刻,玉佩正面的那朵莲花图案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莲瓣如火,红光四溢。以至于整块玉佩都滚烫如炭火。    今日真是撞邪了。    谢乔握着这块烫手的山芋,有点无所适从。    一旁,顾羽的睫毛却忽然颤了颤。    “小师姐,出什么事了吗?”    见谢乔与顾羽掉了队,还掉的那么远,明玉四人也停了下来。    谢乔连忙把玉佩藏到身后,指着顾羽,刚要说话,却惊讶的发现后者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抱臂笑眯眯的望着她。    “你……”    “昨夜没睡好,刚刚便忙里偷闲,补了片刻。”    他有点欠扁的解释道。    谢乔狐疑不定的打量着他,总觉得这事儿有点怪。就算再困,哪有人走在路上也能睡着的,还睡得那么死。何况此人一身的邪门功夫,不可能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    顾羽眼睛已经贼兮兮的瞄向她身后:“小丫头,你那玉佩哪儿来的,能不能借我瞧瞧。”    “不能。”    谢乔果断拒绝,下意识攥紧玉佩。这才陡然发现,玉佩又恢复了莹润冰凉的触感,半点温热感也没有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直像是她的错觉。    “诶,你也太小气了。”    谢乔懒得搭理他,把玉佩往怀里一揣,转身走开了。    顾羽眼底又泛起浓重的困倦,他强打精神跟了上去,有点小无奈的叹了声:“真麻烦,偏偏这时候发作。”    ……    六人前脚刚回到客栈,后脚就有人毕恭毕敬的送来了一份拜帖。    对方自称是二王子府的管家,并指名要将拜帖送给谢乔。    谢乔顶着一脑门官司,打开拜帖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荷风殿前匆匆一瞥,如见梦中人。今夜美景良辰,特邀小姐入府品琴论道,翘首以盼,望勿推辞。子舟敬拜。    “……”    什么玩意儿。    谢乔想起冯子舟那张雌雄难辨的脸,以及那两道如同毒蛇缠身般的目光,身体本能的泛起一阵强烈的不适。    她对和这劳什子二王子品琴论道没有半点兴趣。如果非找出一点可以去的理由,那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看看这二王子知不知道解开乾坤锁的方法了。    虽然这个想法一开始就被顾羽给否定了。    谢乔本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那张拜帖,想到这儿,忽然动作一顿。    对了,还有顾羽。她怎么把这货给忘了。    他们现在还锁在一起,若真要去那二王子府,他必然也得跟着。万一他又耍脾气不肯去可怎么办。    思及此处,她立刻拿着拜帖站了起来,打算去顾羽那儿旁敲侧击一下。    刚打开房门,却见明玉正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提溜着个食盒。    明玉显然没料到谢乔会突然出来,脸一下子就红了。    “小、小师姐。”他舌头有点打结的唤了声。    谢乔点头,笑了笑:“有事?”    “哦。”    她这一笑,明玉耳根也烧了起来,把食盒往前一举:“小师姐,这是客栈老板娘亲手做的鲜芋米稀,听说美容养颜,吃了对女孩子皮肤很好。我、我特意买了一碗上来,想……想让小师姐尝尝。”    谢乔大眼睛里划过一丝惊诧,盯着那食盒许久,见明玉两目灼亮、饱含期待,还是接了过来,道:“谢谢你。只是下次不要这么破费了。”    明玉挠挠头:“不破费不破费的,一碗才五文钱。那个……”    他鼓起勇气望着谢乔,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昨夜在肚子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此刻却像一根鱼骨头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谢乔瞧着他一张娃娃脸都憋成酱红色了,有点奇怪的问:“可是遇到了难事?”    “没、没。”明玉脸红的都快滴血了:“我就是想说,那个米稀要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那个……我先回房了。小师姐慢慢喝。”    一口气说完,他涨红着脸落荒而逃。    谢乔看了眼手里的食盒,又望了望明玉仓促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可她惦记着去找顾羽,也就没费心去琢磨。    ……    谢乔先折回去把食盒放到案上,才起身离开客房。    到了乙字二号房,却发现顾羽房门紧闭,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午睡中,莫扰清修。    谢乔:“……”    她有点小不地道的屈指在门上轻轻扣了两下,里面果然没有动静。    距离天黑还有些时辰,贸然打扰人家睡觉,似乎是有点不合适。何况她是亲眼见识过顾羽那惊世骇俗的睡功的。    谢乔徘徊片刻,只得又攥着那张拜帖回到了自己屋里。    她想起路上发生的怪事,便把怀里那块玉佩掏了出来,握在手里仔细打量。玉身明润,触感滑凉,正面的莲花图案一纹一理还是以前的样子。夜深人静时,她不知用手指摩挲过多少遍,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画出来。    可刚才为何会突然变得那么烫呢。    谢乔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本表皮泛黄的心法。    本子很薄,书脊处严重破损,装订用的棉线也松散的露了出来,封面上的图案因尘封太久已辨不出具体形状,右侧一列小字倒是字迹清晰。    可惜不是九州通行的文字,她不认识。    当日,娘亲是将玉佩和心法一块交给自己的。    虽然这些年她一直遵照娘亲的嘱托,将心法压在箱底,不翻不阅。可自从玉佩出现异状后,她就忽然觉得冥冥之中似有一股力量,在指引着她去一步步探究她一直渴求的那个真相。    兴许,这里面能找到答案呢。    谢乔双掌合十,面西拜了三拜,才堪称虔诚的打开封面,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翻了起来。她惊诧发现,与其说这是一本心法,倒不如说它是一本前代人编纂的故事集。因为每隔三页,她便会看到一副生动形象的插画,显然是在展示某种故事情节,而不是某种武功招式。    翻到其中某一页时,谢乔忽然动作一顿。    这已是整本心法倒数第三页的位置。    整张书页上一个字也没有,只画着一个莲台,莲台上是一朵盛开的莲花,虽然是用墨色勾勒,可纹理形状,却与玉佩上的那朵莲花图案一模一样。    而倒数第二页和最后一页,则又密密麻麻写满了那种奇怪的文字。兴许是对前面那幅画的注解,可惜谢乔又看不懂了。    合上书,谢乔心潮激荡,久久难平。    这本心法果然有玄机。    那块玉佩突然发烫,也绝非偶然。    若能参透其中关联,她心心念念已久的人和事,兴许就有答案了。    大约是因为幼时的种种经历,她对修炼之事总有一股痴劲儿,若无意参悟到一两点灵光,简直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去才好。    因而等谢乔从这种兴奋中渐渐平复下来,才发现食盒里的那碗米稀已经凉透,而窗外,夕阳西下,暮色降临,夜,马上就要到来了。    她连忙拿起案上的拜帖,再次来到顾羽的房门外。    令谢乔没想到的是,顾羽竟然还在睡觉,而且房门上挂的牌子变成了“夜眠中,勿扰清修。”    “……”    这人缺觉有点缺过头了吧。    店小二恰好上楼来送晚膳,见谢乔站在过道里,连忙笑着打了个揖,道:“谢小姐,今日本店换了新菜样,正好让您尝尝鲜。”    谢乔点头谢过,指了指顾羽房间问:“他的晚膳送了吗?”    “您说顾公子吗?”店小二笑道:“顾公子吩咐过了,今日他要补觉,午膳和晚膳都不必送了,只在晚膳时帮他换一块勿扰的牌子即可。”    谢乔有点错愕的道:“那牌子,是你们换的?”    也就是说,顾羽从中午一直睡到现在,中间都没醒过。    这什么情况??    店小二依然笑道:“这还有假?小姐若需要,也可在本店定制。”    谢乔连忙表示不用。    她踟蹰片刻,又轻扣了几下房门,如所料,里面依然毫无动静。    “小师姐!”    明玉四人在大堂用晚饭,从楼梯口转了上来,道:“那二王子派了马车过来,说要接您去他府上论道呢。”    说话时,明玉圆圆的脸又拧成一条苦瓜:“小师姐果真要去么?”    谢乔还捏着那份帖子,闻言,看了眼顾羽房门上的那块牌子,道:“……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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