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之域方向上,光芒已经彻底褪去,只剩下之前人群混乱中丢弃火把而点燃的几处山林,还映照出一定的光亮。方亦并不具备夜视的能力,如果在超出这山林火光范围前,仍不能有所作为,那一切休矣……面子只怕要丢个干净。
前头,那舍身为饵的少年情况极不乐观,骨头断折处已经数不清楚,划破的内脏疼痛在逐渐加剧,更麻烦的是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但眼下最致命的,则是那头黑色愚吕右后腿处伤势恶化,而导致越来越减缓的速度。
耸动的土层已经逼近到黑色愚吕身后,地蟒那海船般的头颅破土而出,像巨浪一般扑了下来。
少年的动作像受到惊吓的猫那般迅速,在鞍座上转化为蹲姿的同时,反手握刀、回身昂首面对地蟒。已经碎裂了大半的羊颅面甲下,可以看见舌头伸出、舔了舔嘴边的瘀血。
在他的肌肉彻底绷紧、仿佛一张弓开到极致的时候——
一柄老旧沉重的瓜金锤,于半空擦出长串的扰耳响声,如飞火流星般撞在了地蟒的下颚侧旁,将那岩石状的鳞皮磕掉了一大块,露出下方的血肉模糊。而这瓜金锤上附带的强劲力道,更是让地蟒的庞大身躯都被推移了一段距离!
攻击来处,正是及时赶到出手的方亦。
他赞赏地拍了拍座下枣红色愚吕的脖颈,夸了声“好家伙”,然后抬眼看向怒气突破上限的地蟒,充满嘲讽意味地勾了勾手指。
虽然举止颇有逼格,但方亦实际上心中正有些无语。来到近处之后,才真正体会到了地蟒体型不同寻常的庞大,比起之前对付过的妖魔大蛇“环蝮”直接翻了几倍。他不由腹诽,蛇类的成长倾向真是简单粗暴,下次会不会碰到传说中环绕世界的尘世大蛇级别……
也许是方亦传递的威胁感(自认为)非常强烈,地蟒没有贸然反击。
暗紫色的信子不断吞吐,折成Z型的身躯积蓄着可怕的爆发力,竖立瞳孔的朝向在方亦和那名少年间游移。
两人一蛇僵持了下来。
趁着空隙,方亦捕捉到少年飘过来的视线,指了指对方,又指了下腰和耳朵,示意对方留神知鼓传讯……不过,具体能否传达清楚意思,方亦也懒得多想。
面对这种怪物级的对手,方亦也不敢托大,程序化心智保持最高效率进行着应战分析。
因此,当地蟒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时间延长,并且躯体出现微小后倾幅度的攻击前摇之际,他立即有所预警察觉,并催促愚吕进行了避让。
地蟒的上半身鞭子一般甩落在他方才所在的位置,在小范围内造成了地面起伏的震波。
方亦模仿那少年的姿势,在奔行的鞍座上起跳,试图反身扑到地蟒的头顶。
但即便有着蚀之钥的辅助计算,这一下尝试也有些过于勉强,最终的结果是近乎滑倒一样,撞在地蟒身侧摔了下来。
地蟒的头颅推土横扫,直接把他碾埋而过。
等方亦掀开土层钻出,迎来的是地蟒第二次的庞大躯体鞭击下砸。
但此刻他也动了火气,双臂在头顶交叉,【铁躯】抬升到极限的同时,【附体冰甲】在脚下和手臂上凝结,打定主意来一次硬碰硬。
冰层迅速裹住了方亦全身,令他整个人如同钉子般立在了那里。
阴影落下——
随即,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生灵,都听到了一声饱含痛苦的嘶鸣!
地蟒的身躯猛然抽搐,仿佛一条脱落的水管那样在半空甩摆起来。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蛇头侧后方,正以汹涌的状态喷出鲜血。
“靠……居然不是致命伤……”陷在地面下的方亦,带着气恼嘀咕道。
无数冰屑裂片划破了的皮肤,每一寸肌肉都充满撕裂般的剧痛,全身骨骼也好似同时被重锤敲打过一样——从方亦的角度来看,付出如此代价,居然没能一击奠定局面,实在是非常不甘心。
但地蟒这边,可怕的贯通伤直接切断了将近四分之一的脖子,已经算是威胁到生命的伤势了。应该是动物的本能直觉,让它察觉到危机,在最后一刻及时偏移了落点,这才导致造成的伤口乃是斜切过蛇头侧后,而非预想的穿透蛇身中央脊椎。
大量流逝的血液带走了气力,地蟒的动作慢了下来。
也是第一次,这庞然巨物的思维中产生了比较复杂的考虑,包含畏惧、退却等情绪。
方亦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蚀之钥”判断的伤势比他自己感觉的要轻不少,不过,这也是方亦受过的最重创伤之一了。
程序化心智对疼痛的抑制,在大部分情景模式下,会调控在不混淆感知判断的程度,此刻则已经转换成接近封闭的程度,而且蚀之钥也接管了身体的主要控制权。方亦想要继续攻击的想法,被蚀之钥判断为任性赌气,进行二次确认的时候,方亦自己也认了怂。
这一回合后,交手的双方都陷入了迟疑和防备,互相警惕对望。
而此时,那名边军少年经过短暂的喘息休息后,再度表现出疯狂主动的攻击意图来。
黑色愚吕被驱动着朝地蟒慢慢靠近,蹄声调节之中,有着随时准备冲刺的步调;那柄鬼头大刀,也从反手持握被换成了正手拖地状态。
一枚扁平的石哨——触舌,含在那少年口中,尽管发出的是无形无声的颤动波长,但明显能够感觉到某种催促和兴奋,正朝远处传递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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