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感觉迟早会淡去，因为旅途总是由许许多多的相遇组成。
大约是在第二天的前半段末尾、天方之域的光芒产生明显暖意的时候。
方亦突然开始感受到某种奇特的韵律，带着令人欢快的细碎嘈杂，从并不遥远的前方洋溢而来。唯有一种情况，能够引起这样的舒适氛围——人烟。
加快脚步，绕过遮挡视线的山丘，再钻出扎人的树丛……
所见，即是另一番天地！
一处位于河滩旁的临时市集，以别样的色彩轮廓跳入方亦眼中。没有人为刻意改造过的痕迹，各种车驾拼组的简陋摊子，就是它的唯一构成元素。热络的气息从人流之中升腾起来，将域外黑海那种原本似乎无可匹敌的残酷气息，驱逐得完全不见踪迹！
方亦以“蚀之钥”检视了两遍，确定眼前所见不是那种山精狸狐用树叶泥巴打造的幻境后，便急不可耐地靠了过去。连警戒的人手很不客气地用弓箭打的“招呼”，也让他觉得十分……嗯，可以理解！
为免多生事端，方亦“乖巧”地举手站在原地，等待着几名守卫模样的人影靠过来。
被堵在一旁开始问话盘查之前，其中一名看着像警卫队头领的独眼老伯，随手递了一块滚烫的包叶薯饼过来，吩咐他先吃再回话，像极了亲切又严厉的亲人长辈！
这土名叫做“木龙蛋”的吃食，刚从附近小贩那可笑的石头灶里出炉。包裹用的阔叶片焦脆带黑，轻轻剐蹭几下，就像蛋壳一样自然地碎落下去，露出内里的明黄本体。封藏的热量呈现可见白色气体之态，如丝绸般拂上面门，打开所有被饥寒封闭的毛孔。
就在方亦打算模仿某些会浑身发光的食客，发出一些感天动地的评价之时，身前几名古代版“保安”腰间的不起眼“椭圆石挂”，突然传出了低沉的“啵啵”声。
这声响并不刺耳响亮，但辨识度很高，而且传播距离不同寻常的短，大概只在两三步范围内能够听清。这样的特性，确保持有者能确切地收到声音讯息，同时又不会引起太多额外的注意。
事后方亦了解到，这发出声响的石头玩意叫做“知鼓”，作用是当一种叫做“触舌”的无声短笛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被吹奏的时候，接收并转达出对应的声响和节奏。它们都是用一种叫做“瓮石”的材质打造，能够分别制造和捕捉特定波段的音频，并在极其隐蔽的范围内，用独有的“啵啵”声回放出来。
当然，这里头的科学原理，是方亦借助“蚀之钥”的分析获知的；而对于这个世界的使用者来说，它们就是“神赐之技物”。
据说其打造工艺，乃是天方神明所传授，被各国官府严格掌控在手里。
每12枚“触舌”和“知鼓”为一套，都有详细的编号记录，便于追索分派去向，而且这编号处如果遭到破坏，其独特的传讯能力也就失效了。如果不是它们相互间的传讯距离受到限制，那几乎就是真实界中所记载的“密文电报异界版”了。
方亦甚至能据此脑补出一篇荡气回肠的谍报故事……
且回到正题。
这会众人腰间“知鼓”的响动，被停顿分成三段，显然是接收到了某种约定讯息。
只见这几人中，除了那独眼老伯和另一个阴鸷中年男子外，其余几名模样年轻的都脸色微变，齐齐望向西南方向。这些年轻守卫先是带着惊惶面面相觑，随即鼓起血勇、争先恐后地将背上的制式单边长戟取下，性急的已经动身要奔赴而去。
新兵蛋子，不过士气不错，看来练兵的头领算得上有本事……
方亦暗自念叨，目光又在独眼老伯和阴鸷中年男子处游移片刻。从气质上判断，前者该是真正带过兵的老将，后者倒像是个不得志的军师。
瞧着身边几名小兵的表现，那独眼老伯和中年男子对望一眼，都微微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挥手喝止道：“慌什么，都回来！遇事先要镇定。妖魔潮临近，劣等妖魔出没不过是小场面，往后一阵子，邪魔怕是也不少见。若都像你们这般慌乱无措，市集中无数平民岂不要惊惧骚动？不能安民，何以能成‘卫士’。”
被出声叫住的几名年轻人忙掉头回来，但还是忍不住朝西南方向看，其中一名犹疑地问了句：“那……我们还要赶过去吗？”
“有血勇是好事，但你们现在还只是预备役的卫兵。没有接到调令之前，就算妖兽闯入市集，也不干你们的事。只管维护秩序、盘问黑海方向的来人便是。”
那独眼老伯回答道，随后又笑了笑：“再说，西南角不是有那只‘恶鬼’守着么？”
恶鬼？……
方亦疑惑地皱了皱眉，意外地发现，那些年轻卫兵听到这“恶鬼”两字，眼中迸发出的竟然是异样热烈憧憬的神采……看来是个风云人物的外号了。
接下来的盘查倒是颇为严谨，哪怕方亦拿出容氏大掌柜给的铁牌信物，也并不好使。
守卫一丝不苟地走完了几段流程，直到最后写过姓名完成登录，才听到那独眼老伯开口指派了一名卫兵，带领方亦去往大掌柜预备的联络人处。
可见大掌柜确实有所交代，但却依旧只能在许可范围内有所通融。
这齐庸关的边军纪律着实不错，统帅者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方亦据此推想，齐国国情估计也不会差到哪里才对。
大掌柜留下的联络人，乃是之前商队护卫之一，见识过方亦的实力，对他受到大掌柜的器重程度也是十分了解，因此碰面之后，招待自然颇为妥善。
方亦也不客气，一番尽兴吃喝后，在容氏安排的车驾上休憩下来，等待夜间随同这流动市集返回边关。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