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了几句,又引荐了几个御史后,李清臣自上车与女儿说话,李林甫示意柳轻侯到了一边。

两人私语时,李林甫开口就是骂:“裴光庭真匹夫也!他要不是裴行俭的儿子能轮到他入政事堂?现在居然循起了资序,老匹夫!”

柳轻侯这还是第一次听李林甫骂人,心中相当无语,暗道你都给人戴了那么绿一顶帽子,还要怎地?

李林甫骂过之后才问:“你怎么会到了硖石?”脸上神情甚是疑惑。

他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会连朝廷要变革漕运都不知道。柳轻侯心中一转便即决定直言相告,李林甫吏干之才或许有限,但走门子却是当世顶尖高手,其中内幕他只要动了心思必定是能知道的,现在瞒着殊为不利。

李林甫现在尚处于劣迹未彰的阶段,柳轻侯应对他的策略是能拖就拖,若非逼不得已能不破脸还是不破脸的好,说穿了就是虚与敷衍四字而已。

“至尊有意改革漕运,刑部也知道三门砥柱的硖石乃是漕运咽喉,下官命苦,这苦差就落到我身上了”

“近日被王銲与黄干二贼弄的某头昏脑涨,竟是连朝廷大政都疏忽了”李林甫别有深意的看了柳轻侯一眼,“硖石确实不是个好地方,不过无花你也莫丧气,短则一载,至多一任某必定援引你回京,届时不管某在哪儿,总会给你留个好位置”

面对如此**裸的封官许愿,柳轻侯竟无言以对,深施一礼为谢。

李林甫看样子还想再趁热打铁几句,不料十里长亭后方又有一骑滚滚而来。来人柳轻侯认识,是裴耀卿身边的长随之一。

裴耀卿也来相送了。

李林甫见状看了看裴耀卿来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的柳轻侯,神情有些复杂。

没一会儿裴耀卿到了,此时得了传报的李清臣下了马车与之见礼,不等面带讶色的裴耀卿发问,他已先把那些个士子们的事情说了,口中自然少不得要说胡闹。

他二人说完,李林甫上前携起裴耀卿的手亲热道:“裴兄此刻犹记得三年前的送行否?”

旁边站着的柳轻侯听到这一问心中都有感慨,三年前他就是在这里送裴耀卿远赴宣州,彼时同样来送别的还有李林甫,短短三年当日的三人变化都太大了。

“月堂当日雪中送炭之情愚兄没齿难忘,更要感谢月堂三年来对无花的提携赏识”三年前他就在这十里长亭不远托付李林甫关照柳轻侯,此言也算其来有自。

李林甫哈哈一笑,“无花大才,某在三载前荐他为蓝田乡贡生时已知,为国惜才,某不敢后于裴兄”

柳轻侯听的是直皱眉,这话里有火药味儿啊,虽然淡但确实是有。好在此间还有老泰山李清臣在,久历宦海的他分明察觉到了,打个哈哈一抹而过。

就在这时,因柳轻侯还没走所以也就没散的士子群中有人指着长安方向喊了一句,“又来了又来了,好大的声势”

果然又有人来,这回来的是四匹健马,泼剌剌风一般狂奔而至,到了极近距离时方才勒马翻鞍落地,气势够逼人,却也足够张扬。

这回来的是宇文融。四人的声音太大,一并连那些站位比较靠前的士子和御史们都听到了,哗然声随之四起。

柳轻侯、裴耀卿、李林甫、李清臣四人眼神相互了一圈儿后不约而同迎上前去,不管怎么说来的是当朝宰辅,众目睽睽之下官场礼仪总还是要的。

宇文融没有乘车,在一队护卫的环护下到了,看到那么多士子也难免好奇。李清臣因身份作为半个主人领着柳轻侯迎上前去,一并解释了士子们的事情。

宇文融听完爽朗一笑,“以柳无花之诗才,主盟诗坛不过早晚间事,这些士子自行来送,有何担当不起的,工部未免太谦”

说完看向柳轻侯道:“去岁仆离京时你曾来送,今日你离京,又恰逢休沐,仆亦来送你一程,酒来!”

身份到了他这一步,一言既出真是叱咤立办,待酒至,宇文融亲手执了一樽递给柳轻侯,“以尔之年纪建功立业正当其时,为国分忧舍我其谁,来,饮胜!”

“谢相公赠酒!”柳轻侯接过酒一饮而尽。

柳轻侯饮完赠别酒,那几个等在一边的御史忙上来见礼,宇文融是礼绝百僚的宰相之身,但只点头而已。

这边还没怎么说,士子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居然又有人来了。

众多士子只觉今天的送行简直跟看小戏搬演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浪之后更接着一浪,真是让人目不暇接。

人群中的议论自然而然也就多了,“孙少兄,你前些时不说柳无花倒霉了才被发往硖石安置嘛,再仔细看看,这像是倒霉的样子?”

“这我是听兵部那个同乡吴主事说的,他好歹也是个八品,总该有些见识才对啊”

“一个政事堂相公,一个六部尚书,两个当下正炙手可热的侍郎,就连最不起眼的都是御史,能被这些人特意赶来送行,这样的倒霉还真是稀罕”

“哎呀,你俩别争了,看看又来人了,咦,这回来的居然是位公公”

“连太监都来了!”

“谁眼力好的仔细瞅瞅,看清楚喽,这公公是给谁打前站的,他主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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