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完毕,病周处见柳轻侯等人看着他,惨然一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想不到何时曾与人结下这等非要毁船灭口的深仇。但此船既然已经危险,你们就下船别寻它路吧,至于船资我自会按规矩退还”

柳轻侯摇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是在想船为什么不能到东都洛阳?周船东也好生想想在洛阳时可曾遇到过什么异常之事?”

“异常?”病周处只是略一思索后便道:“要说异常,咱这船根本就不该到长安。我常年在漕运上讨生活,以往船到洛阳就算到了地头,漕粮往含嘉仓一送就能返程,这回生生非逼着到长安”

跟以往都不同,这的确算是个异常,只是这异常跟今天的事到底有没有关系,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柳轻侯还真是摸不着头脑。

肩头一碰,却是杨达从旁边挤了上来,“你们运的漕粮送到长安哪里了?”

“延康坊”

杨达的脸色变了。柳轻侯见状忙问:“怎么了?”

“漕运进京的粮食或者送于长安城外的东渭桥,或者由漕渠送入禁苑西部的太仓,延康坊从未曾设过朝廷官仓”

言至此处,杨达顿了顿后又接了一句:“延康坊就挨着长安西市”

杨达说着时,柳轻侯脑海中已经浮现长安地形图。漕渠由长安西部金光门处向东入长安城,经过两坊之地与永安渠十字交汇,再向东一坊后与清明渠十字交汇,随后继续向东流到务本坊与平康坊之间时贴着皇宫城墙折而向北,与龙首渠十字交汇后继续向北进入宫城后方的禁苑。

硕大无比的太仓就设置在禁苑西部。以上才是漕船进入长安后的完整线路。

而按病周处所说,那就等于他们的漕船经金光门入长安后连三分之一的水程都没走到,仅仅是在第一次与永安渠十字交汇后就由漕渠转到了永安渠,而后将粮食送到了延康坊。

延康坊并无朝廷官仓,那么在此间收粮的人是谁?为什么是紧挨着西市的延康坊?

杨达在大商贾之间久任清客,熟知江湖门道,柳轻侯也不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已经明白原委,四目对视之间俱都骇然。

若非此刻亲耳所闻,真是打死都想不到,也不敢想天子脚下的长安城中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黑了朝廷的漕粮。

杨达嘿声道:“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

杨达摇头叹息,“难怪每年江南漕运进京的粮船飘没的那么多,原来不仅仅是天灾,还有**。若我所料不差的话,周东主这艘船在洛阳漕运的账上只怕是也已经飘没了”

柳轻侯已经将事情原委想的明白。漕船由江南运到洛阳后故意不使其入仓,而是改送长安,待粮送到之后再在回城的水路上连船带人一起干掉。于是居中用事者就不花一点力气黑了一船漕粮,而官府的漕运账上只不过多了一笔飘没而已。

此事做账在洛阳,收粮在长安,干黑活儿则是在硖石,三地通力合作,看似胆大包天,实际上却隐蔽异常。

上吃朝廷漕粮,下则破船杀人,这当真是一桩揭露出来后必将震动天下的泼天巨案。

病周处听完事情原委哑然无语,这个纵横江河的汉子面对如此境况也不知该怎么办了,事情之大远超其能力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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