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权把车倒回去停到姜皑身边,半落下车窗,“小姜老师,你怎么在这啊?” 凉风习习,拂过耳侧。 昏黄的路灯洒下一片暗黄色光晕,小区周围静悄悄的,偶尔路过的人朝他们这投来好奇的目光。 姜皑微眯起双眼,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整个人看起来疲惫极了。 闻言,她抬起头,下意识往副驾驶看去。 没有江吟。 谢权敏锐地察觉到面前的女人松了一口气。 “小姜老师,您先上车吧。”他直白道,“我这有份文件,是江吟要我转交给你的。” 缄默片刻,姜皑绕过车前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躬身而入。 车厢内萦绕着淡淡的白松木香,谢权松开方向盘,冲她挤了挤眼睛,“还好我眼尖,不然要专门跑一趟了。” 他故意没有问及姜皑出现在此的原因,给她留足了面子。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不同于那些前赴后继要傍江吟上身的女人,姜皑这姑娘虽然没将“我要折花”这几个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但江吟那朵高岭之花必然会归她囊中。 姜皑歪了下头,视线不疾不徐落到谢权脸上,低眉一笑,“不知道小谢总是要给我什么文件?” 谢权俯身,从置物柜里套出牛皮纸袋,“今天下午周氏的秘书送到总裁办的,说里面装着江吟最想知道的答案。” 姜皑目光凝滞,手指抚上牛皮袋一角,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她睫毛轻颤一下,从他手里拿过文件。 根本不需要打开,她就可以猜到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谢权:“你不用担心啊,我和我哥都没打开看。” 顿了顿,他复又说,“我哥他完全尊重你的意思。” ——这么说够明白了吧?!有人希望你主动和他解释清楚。 其余人说的,他一概不信,甚至懒得抬起一根手指去试图了解。 姜皑再度垂下头,将文件塞入随身携带的挎包里。 “我会和他解释清楚的。”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尾音压得极低,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至于周逸寻,你们不必理会他。” 谢权立刻点头,表情夸张,“我从一开始就看不惯那个周逸寻,整天戴着那副眼镜装得有多斯文,其实肚子里全是坏水。” 姜皑附和地点头,对于他说的话不知可否。 记得第一次在饭桌上看到周逸寻,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刚入大学,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年龄,明明应该满怀抱负畅谈理想,他却一副城府极深三缄其口的温和模样,将所有戾气尽敛于那副金边眼镜下。 虚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今天麻烦你了。”姜皑看了眼时间,准备告别,“我还有事,下次再见。” 谢权趁她没下车前,截住她的话,“既然都来了,不上去看看吗?” 姜皑意欲推开车门的手落到半空,顿了一下。 她回头对他笑了笑,“今天就不去了。”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 十一月中旬,S市的气温降到零度,姜皑前两天重感冒了一次,现在乖乖裹上厚重的毛呢大衣,扔掉好看的小裙子换上打底裤。 从舅舅家出来,他不放心又塞给她两三片暖宝宝,姜皑无奈收下,一出大门,立刻有寒风袭来,吹得她鼻尖泛红。 坐地铁到T.K大厦,路程不过三十分钟。 规定时间是上班高峰期,姜皑被挤在拥堵的306线,清新的空气稀薄,OL惯常用的几种香水味道混杂在一起,充斥于狭小的空隙中让她不自觉皱起鼻子。 侧兜里的手机传来短促的震动声。 她掏出来垂眸看了一眼。 【178****0091:在哪?】 这串数字莫名眼熟,姜皑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回复一句,言简意赅问他是谁。 过了几分钟,他回复。 【江吟。】 地铁急促刹车,身前的人往后倾倒,一位白领身上挂着的五金扣划过姜皑的小臂,留下一道红印。 姜皑没顾上疼,扶住身侧的拉杆稳住自己的身子,顺便扶住身前的人。 那人回过身,略微皱眉,“抱歉,这车开得太不稳了。” 姜皑动了下嘴角,没说话。 若是放到从前,她不会去管这些事,人际关系冷漠,懒于出手相助。 并非她自私自利,而是出手做了这些,反倒不知道怎么去迎合他人感激的笑脸。 到站。 想起江吟那条短信,姜皑停下脚步,脱离一并下车的人流。 恰时,电话铃声响起。 “在哪?”和短信中一模一样的询问。 姜皑走到廊道一侧,脚尖摩擦着地面,下意识推测他话中情绪。 “到T.K楼下了。” 那端沉默半晌,“哦。” 下一秒,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忙音。 姜皑垂眸看着变黑的手机屏幕,摸不清状况。 T.K近年来业务版图扩展,所需人才数量增多,不少当地以及全国境内的应届毕业生都会优先考虑到此工作。 姜皑走进T,K大厅,等待区围着许多年轻人,她算是其中资历较老,换个说法就是年龄最大的应试者。 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盘,现在八点十五分,面试开始十分钟。 人却不见减少。 江吟的秘书从面试房间走出,“抱歉,各位久等了,江副总马上到场,第一位面试者可以开始准备了。” 马上到场? 姜皑抬起眼,这不太符合江吟的风格。 她坐在前排,助理几乎一眼便看到她,朝她微微颔首后再次进入面试室。 江吟五分钟后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一袭挺拓的黑色调西装,大衣搭在臂弯里,薄唇一如既往轻轻抿起。在人事部经理的引路下,他径直往面试室走,在要进去的前一刻,漫不经心回过头,抄在裤兜里的手伸出来,食指扬起指向等待区某个地方。 目光也随着指向的方向拉远,顺着女人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丝往下滑,落到白皙颀长的脖颈线,最终停到她有意无意勾绕住衣摆的白皙手指。 “她是第几个?” 人事部经理汗涔涔翻开PAD,“姜小姐是第五个。” 他似笑非笑,“我知道了。” 语毕,旋身走进面试室,木质门随即关闭,挡住门外众人探究的视线。 姜皑舔了下干涩的唇角,从包里掏出水杯小口喝着水。 身边的小姑娘们在讨论,是不是有人得罪江副总了。 姜皑虚虚望了她们一眼,捏住被揉搓泛起毛糙的履历页,嘴角弯了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的是办法应对。 - 江吟兴致寥寥翻弄着手里的表格,有一搭没一搭回答各部经理的询问,稍微回忆了下上一个面试者,小姑娘刚出象牙塔,将T.K视作事业开始点,过度重视导致的结果就是过分紧张。 连说话声音都是颤的。 谢权仰面坐在椅子里,表情生无可恋,“这才第四个,我怎么感觉像是过去了一辈子。” 人事部经理哂笑:“小谢总这说得什么话。” 第五人。 姜皑走进来,虚虚弯了弯腰,脸上浮现出职业化微笑。 人事部经理下意识看了眼江吟,发现对方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各部经理轮番上阵,各式各样的问题变着法为难她。 姜皑从心底筹算,面上不动声色。 所有问题应对得心应手,有种职场老油条的感觉。 轮到江吟,他掀开眼帘望向她,眼神冷淡陌生,半晌,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转调回国?” “……” 如果按照老俗套,电视剧里的女主会声泪俱下告诉男主,我是为了你回来的。 姜皑一动不动定在那里很久。 眼睛转了一圈,抿了下嘴角,“我业务能力不行。” 江吟一本正经:“怎么个不行法?” 姜皑眉眼耷下,轻轻叹口气,“出席私人活动老板要摸我不给,老板要陪酒我吐一身。” 她声音绵软,故意拖长音调,尾音扬起挠的人心尖颤。 谢权没忍住笑出声,接收到江吟凌厉的视线后默默拉住嘴上的拉链。他在得知今早上从不迟到的江总为何会晚到时,就想放肆大笑。 他哥今早上亲自去接这位小姜老师,最后被不声不响放了鸽子,能不气吗。 赌上他男性的自尊和五包辣条,江吟今天绝对会为难她。 江吟曲起手指敲了几下桌面,薄而骄矜的眼帘缓缓垂下。 “T.K下季度将与日企合作,如果关系到公司合作链条等重要环节,姜小姐也会如此暴力解决问题?” 他问的很有深度。 在职场,不乏潜规则交易,即便是知名大企业也不例外。 姜皑深以为然,她卷起舌尖,飘忽的视线落到江吟脸上。 天气晴,阳光柔暖,将他深刻立体的侧脸镀上一层光晕。他坐在人群中央,离得有些远,气质更添几分遥不可及。 良久,她澄澈漆黑的眼睛眨了眨,故作疑惑地问: “江总会让别人摸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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