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东言沉默良久。

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尤其是现在双目不示于人前,轻纱下的心思,真真教人捉摸不透个想尽来。

“无妨。”温东言言简意赅。

“不会害怕吗?”

长此以往,永无天日。难以想象,深渊之下被黑暗所困,是一种怎样的窒息感。

“我既已见过光明,又何惧黑暗?”温东言说。

“难道不是因为见过光明,才更应该恐惧黑暗吗?”

江离人十分清楚,她当下所言,应是字字如针刺着温东言。这其中的厉害,也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大体是心里受了他的委屈,一时间极为不舒坦,她便有些口无遮拦。

倒也不是想要出口伤人,饶是看不得他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畏惧的模样。

江离人偏是不信,莫非他的心还有铜墙铁壁包着不成?

“先前我还以为,与我在一起你会多有困扰,看来是我多虑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欺我。”温东言眉梢上扬。

“嗯?什么意思?”江离人似懂非懂。

“若非心里对我记了仇,又何必抓着我的痛处鞭笞?自我保护意识过分至病态,我们都是一类人。”

江离人不加思索:“我们不是一类人。”

他是莽莽琼林中的参天巍峨,敢与天公试比高;她是林中蚍蜉,苟且偷生。

他是浩瀚沧海上的滔天风浪,翻手为云覆手雨;她是沧海一粟,颠沛流离。

天壤之别,何归一类?

温东言知她所言所思,无言续题,两厢默然。

良久。

他问:“我这双眼瞎了,你是否不称心,不着意了?”

江离人直勾勾地盯着温东言的侧颜,心中五味杂陈。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最后草草一句“当然不会。”便敷衍了事。

“你放心,只要我还没走过那奈何桥,旁人就动不得你一根汗毛。”

“我信你。”

……

几番风雨,已是离题八千里。

“那这骨笛,你是否愿意赋名?”

千回百转,终是回到了原点。

江离人:“厌世。”

温东言:“厌世?”

这名字听着就叫人绝望,江离人是如何想的?

“有何不妥吗?”

“为何会这么想?”

江离人摇了摇头,“不为甚。”

骨笛给她的感觉,是绝望。不管是持笛的温东言,抑或听命于骨笛的厌人,都是避无可避的悲剧。

温东言扯了扯嘴角,自嘲的样子可谓是微不可察。

“由你,厌世也未尝不好。”他说道。

“长晏,若是有朝一日,你完完全全信任我,可否将厌世交由我保管?”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眼中所谓的儿女情长,终究是抵不过这众生百态、浮世万千。十足的信任,如今各自都还给不了对方。

温东言问:“你对厌世有兴趣?”

“你若这般以为,便当我什么都没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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